司机等在外面,祝意没惊动他,从侧门离开,打了车去西郊茶楼。
这座茶楼里消费不菲,一杯茶的价钱抵得上飞天茅台,包厢需要提前预约,而且只接待客户。
出租车司机从后视镜里打量后座上的年轻人,却因为对方偏着头望向窗外的缘故,只能看到清晰流畅的下颌线,还有被黑发覆盖的颈侧皮肤浅淡柔皙,泛着冷冷的白。
他自上车就只说了目的地几个字,然后就一声不吭地望着窗外,身上的衣料考究的停在脖领上,每一颗纽扣和针脚都彰显着这个乘客的矜贵考究。
司机一路不敢多话,拉着他匆匆去往西郊。
雯宇一晚上没敢下车,担心过路的人哪个正在打电话,引爆定时器。
还好北开源留下的人没打算真的让他饿死,到点他不下车就给他送饭进去。
雯宇吃过早饭,餐盒被保镖收走,他尝试着商量:“有九点钟了吗,北总应该正在跟南岭谈合作了,这会儿做什么都晚了。能不能放开我,脖子落枕了,好疼。”
保镖看也没看一眼,毫不犹豫地关上车门。
下一刻,脚步声由远及近,很快到了跟前。
保镖倒吸一口凉气,下意识屏住了呼吸。
“雯宇在里面?”祝意指了指商务车。
保镖飞快地环顾四周,没能发现北开源,甚至就连卢助理都不见踪影。
祝意冷冷地看着他。
保镖后背的汗顷刻间冒了出来。
“放下手机。”祝意说,“不许给北开源打电话。”
散落四周的便衣保镖纷纷围过来,又被他摆手挥散。
保镖捏着手机的手指紧了又松,最后放回了上衣内侧的口袋里:“是。”
雯宇百在车里百无聊赖发着呆,车门再一次被打开。
他抬头望过去,在背着光的光线中眯起眼睛仔细辨认,也没认出来人是谁。
祝意抬起长腿迈进去,坐在了雯宇的对面。
雯宇以为他是北开源派来给自己拆定时器的技术人员,心里感叹道这人长得太标志了,嘴上立刻道:“快快,拜托拜托,赶紧拆吧,我的脖子要断了。”
祝意看着他没动。
雯宇戒备道:“北开源还有什么条件?”
祝意沉默的时间足够长,视线不动声色地移开他脖子上绑着的东西,薄唇一动:“我放你走,这事你打算怎么解决?”
雯宇对他的来意又摸不透了,觉得他不像是听吩咐办事的技术工,倒有点像个领导人:“先别说废话了,先给我拆了再说。”
祝意伸手摸向他的脖子。
“等等,”雯宇往后一靠,盯了他细长的手指一眼,又去打量他,不信任道,“你有没有维修证,不用工具吗,直接上手,保险吗?”
祝意无机玻璃一般的瞳孔定定盯着他。
雯宇咬了咬牙,虚虚捂着脖子:“不行,我要等北开源,等他到了现场再拆,不然炸死我怎么办?”
雯宇缺席会议,南岭负责人给他打了几个电话都没打通,放弃了继续联系他。
北开源提前打通好了关系,由魏良木起,大股东们纷纷催促尽快开始。
这个会开的顺利,双方合同也签的爽快。
等搞完了一切,北开源带着人离开,在门口处跟下属分道而行,准备大发慈悲,去探望雯宇。
手机上只显示祝意早晨打来的一个未接电话,其他的都是些非重要消息。
他原本想着冷处理,办完事再跟祝意好好解释。现在事情办完了,可安静下来的手机仿佛习惯性从眼角冷冷瞥人的祝意一样,让他心里七上八下。
北开源措辞一路,给祝意打电话,无趣单调的铃声响到结束,自动挂断了。
北开源没停顿,继续打,这次干脆地被挂断了。
北开源看着终止拨号的手机屏幕,暗暗吸了口凉气,觉得这回有些棘手。
卢煦开车很平稳,跟北开源的风格截然不同。他深觉老板的做法离谱,忍不住道:“调动工作这种大事,您为什么不提前告诉祝老师呢?”
北开源把领带两下扯开,丢到一边,手下不停,连解了两颗扣子:“怕他生气。人往高处走,这算什么大事。”
“这样他就不生气了吗?”卢煦反问完了发觉态度不太好,于是吞咽了一下,恢复了一贯的谨慎小心,“如果真的是好事,他为什么会生气呢?”
“他比较……”北开源沉吟,想找到一个恰当的形容词,但都不太贴切。思虑半刻,吐出来俩字:“偏执。”
北开源说:“他很烦别人插手他的事,但是我眼看着他明明想要,却又够不着,就忍不住想伸手拿下来给他,让他轻易一点。”
“我们商量事情,从来商量不成。”北开源靠着后座上,没去看飞掠后退的夹道林木,只能从他漆黑的瞳孔深处看到一点隔光玻璃的影儿,“他太固执了,家庭条件优越,父母都是高知分子,上学的时候从幼儿园开始就是优等生,一路顺风顺水,总觉得自己无所不能。一旦有事情偏离他的掌控,他就会很焦躁,如果得不到缓解,在接下来的一段时间内都会很萎靡。”
“即便如此,”北开源叹息一声,“他也不会跟我示弱求救,万恶的大男子主义。”
卢煦静静听着,尽职扮演一个无害的倾听者的角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