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热的粥被推在一边,微微冒着热气,但是祝意毫无食欲。
他坐在椅子上,肩与后背挺得很直,纯棉的宽松家居服搭在上面,中和了他精雕细琢的五官,但紧接着被锋利的眼尾斩断了。
祝意说:“吃早饭了吗?虾仁粥,给你带一份。”
“可以,”蒋屹顿了顿,“我错了,我不该跟你说这个,我以为这是好事儿,想跟你道喜。”
“北开源早晨跟我提这事了。”祝意说,“蛋糕留着一起吃。”
蒋屹明显松了一口气:“那就好那就好,你别太吓人了。”
祝意笑了一下:“挂了,一会儿见。”
挂断电话,祝意静坐片刻,给北开源拨过去,响到自然挂断也没人接。
两人的聊天页面还停留在北开源发过来的那句“开会时间长,手机静音”上面。
北开源是故意的。
此刻远远不到开会时间,他故意不接电话。
祝意烦躁起来。
南岭集团距离融圣大楼不远,北开源坐在停在楼下的车里能看到朝阳攀上融圣大楼的腰。
放在座位上的手机由响到停,屏幕由亮转黑。
卢煦坐在驾驶位上,把空调温度打低了一些,小心翼翼地问:“不接祝老师的电话,这没关系吗?”
北开源呼出一口气,眼梢锐利,剑眉斜长:“现在接就是纯挨骂。”
话音刚落,前面卢煦的手机又响了起来。
“啊,祝老师的电话,”卢煦差点呼吸暂停,“我,这我要接吗?”
北开源看了一眼,说:“不接。”
卢煦不是他,没他那么强硬的心理素质,看见‘祝意’两个字他的心肝都下意识跟着颤:“那回头祝老师问起来,我该怎么说呢?”
北开源把领带扯松,又把大腿上的衬衫夹往上扯了扯。
他本身给人的感觉极其外放,哪怕把衬衫扣子系到最顶一颗,也挡不住那种想要玩弄一切东西的恶劣本性。
祝意说得对,他确实死性不改。
他在他身上栽了跟头,伏小做低,就在其他的地方加倍找补回来。
卢煦拿着响个不停的手机,仿佛拿着一个炸弹,求救般看向北开源:“老大……”
北开源扫了一眼,视线描摹过屏幕上的名字,竟然还含混不清地笑了一下。
他翘着二郎腿,一副破罐子破摔的模样,正经又不正经地说:“说陪着我开会了,说手机静音了,说在开车,说对不起,祝老师,下次改正。”
祝意从学校里出来, 时间尚早,他没再管不接电话的北开源,先去医院看烫伤的恢复情况。
医生给他换了药, 嘱咐他注意防晒,又想领着他去整形科。
祝意觉得没那个必要, 婉拒了。
他不用照灯, 从诊室进去到出来仅用了十分钟, 架着手臂给北森打电话。
“喂?”北森嗓子有些哑,清了一下, 问道,“祝老师,怎么了?”
祝意说:“晚上有没有空?”
北森沉默几秒才说:“我昨晚是要赛车, 但不是没赛成吗?没必要抓着我不放吧?是我哥跟你告的状吗?他知错不改,一犯再犯, 怎么不去说他啊?”
祝意一句“晚上回家吃饭”卡在喉咙里, 问道:“他犯了什么错?”
“雯宇啊,雯宇你知道吗?”
北森道:“都传遍了, 北开源扣下了雯宇……”
祝意松了口气, 打断他:“我知道。”
“你知道?”北森有些难以置信, “那他还敢扣着人不放?雯宇的私人律师已经放话,说要追究到底。”
祝意:“已经放了。”
“不可能吧?”北森说,“我刚才路过茶楼还看到保镖在那里盯着,要不我打个电话再问问?”
祝意抿了一下唇角:“哪里的茶楼?”
“西郊那个。”北森一听他变语气,浑身都跟着紧绷起来,怂道, “可能是我搞错了,我再问问, 一会儿告诉你。”
“不必了。”祝意说,“晚上有时间回来吃顿饭。”
北森很久没跟他们一起吃饭了,他有自己的住处,生活习惯和作息都和正常人不太一样,最起码是能气死一个北开源再加半个祝意的程度。
北开源懒得跟他置气,早早的就把他赶出去单住。
北森正乐得这样,不是祝意发话,他是绝对不会回来跟北开源面对面互相找不痛快的。
北森沉浸在要跟北开源一起吃饭的纠结中,没发现祝意的不同寻常,十分勉强地应了:“那好吧。”
祝意临挂断电话前,问他:“师殷出院了吗?”
“嗯,出了。”北森对他不戒备,但是很畏惧,“怎么了?”
“昨天是不是他也在,下大雨不要开车,喝酒也不要。”祝意静静地说,“把师殷的联系方式给我。”
北森声调没压住:“为什么?”
祝意隔了几秒才说:“你可以不给,我不会把你怎么样。当然,也不会把他怎么样。”
北森喘着气不说话,祝意也不说话。
两人对着手机各自沉默片刻,北森刚要说师殷的手机号,就听祝意叹了口气:“我再跟你重复最后一遍,你还年轻,看错了人不要紧,及时止损。”
挂断电话,祝意在北开源的头像上徘徊片刻,最终没有选择拨出去或者发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