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迈克该死!迈克该死!迈克该死!」
黑人保镖做了个叫停的手势,抨击声才渐渐消散下去。瞅了一眼迈克的尸首,玻璃眼摇摇头,扶额憒叹道,「不知天高地厚的东西,差点就毁了我的大计。」
随后,他只是摆手,示意身边的人把这毫无价值的肉身抬走,并给予泼酸的处置。
布莱尔的心一沉,好歹迈克的父亲也是纽约东区联邦法院的后勤部部长,能如此目中无人地杀戮高官的后代,这个玻璃眼的势力和地位实则不容小覷。接下来,这看似极为不起眼的尊上命人去寻来他们的家庭医生,一同出现的,还有两位擅长药草学的北欧后裔护工。
两位衣着简陋的护工却心灵手巧,短短十分鐘之内,他们替尼古拉斯清理了伤口,在精密而专业的包扎之前,呈出混合了的几种斯堪的纳维亚花草和精油,他们将这膏药涂抹在尼克的皮肤。布莱尔有些讶然地旁观,而再看向玻璃眼的时候,只见他像是欣赏戏文一般,边哼着小曲,偶尔还会轻声催促两位缄默不语的男子。
而那一身便装的医生则是督促着尼克服用营养片,还坚持他需要喝下他们自製的能量果茶。虽然是全都照做了,但自始至终,尼古拉斯都是心事重重的模样,他时不时地偷视布莱尔,那双玛瑙绿的妖眸仿若被恐惧和忐忑所浸染,胸膛这里是因重喘而激烈起来的起伏,简直就是如坐针毡。
可尼克仍旧是被绑在木桩上,他双眉紧蹙,凝睇了布莱尔半晌,可少女只是淡漠地回望他,就仿佛他于她而言,毫无意义。
尼克的眼中闪过倍感凄凉的暗光,而轮椅上的尊上捕捉到了他和她的对望,这魔头的嘴角扬起一丝饜足中的坏笑。命医护人员退下,玻璃眼清了清嗓子,他的目光再次找到了还静坐在椅子上的少女,这是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
尼古拉斯的身体儼然感觉好多了,这些在维京时代盛行的药草效果非凡。
对着美少女痴笑,尊上如同神游一般吶吶自语了几句,「你果真没有让我失望,比我梦境中的还要妖嬈,还要嫵媚,这样的容貌能够存活到今日,想来是花费了不少功夫掩盖吧······这些年来,在造福苍生的光辉岁月里,我都在寻你······」
「······这是聚集了天时、地利与人和的大祥之日······樱花是妖神之首,你所想,亦是我所想······」
布莱尔的后背发凉,「造福苍生」?「光辉岁月」?这简直比歷史上的某些欧洲领袖还要令人咋舌。寻她?这恶魔寻她究竟是为何?这一定不只是覬覦和得到她这么简单。
美少女的脸上是窘迫的假笑,对他的这番意义模糊的胡言乱语,她不知该回应些什么。
只听见玻璃眼继续感念叨道,「······我曾经是那么痛恨自己的出生,我一度以为,自己不过是上帝消遣时捏造出来的废泥,直到······」
倏地击掌,魔头振作了精神,忽然就转向木桩上裹着绷带的绝美神帝,像是老朋友那样调侃起来,「尼克,想我接着陈述下去,还是你来?讲故事嘛,肯定是你在行了······」
尼古拉斯·米勒像是有难言之隐那般垂首,他再次抬眸时,眼眶是骤然间就能宣泄出的泪水,他竟然轻哑着央求起玻璃眼,「杰拉德···不要···不要告诉她···求你了······」
原来这一番亢长的故弄玄虚,都是玻璃眼对尼古拉斯的折磨。
少女浑身都起了鸡皮疙瘩,她感觉自己的皮肤在阵痛,夹杂着头晕目眩的不适感,好似幻听一般,玻璃眼放肆的狂笑像是地震那样,无情地振荡起布莱尔的神志。
「尼古拉斯!十二年前,多亏了你的妖术,我才得以有勇气和魄力去做我想做的事!这一切——」
眼见着激动万分的轮椅人都快要站起身来,他再次摊开双臂,满怀感恩地露齿笑,目光再次锁定闔眸着落泪的尼古拉斯,「这一切,都是拜了你的恩泽!快过来!孩子们!快过来!过来!跪下!在你们的甘道夫面前跪下!」
只见那群游闲公子哥们纷纷挨近,面露崇拜和敬意,陆续双膝触地,大声吶喊道,「尊上的军师!我们再也不敢碰您一根手指头了!军师饶命!军师饶命!」
朝圣般的叩拜中,宛若耶穌的尼古拉斯·米勒的脸上是晦涩无比的表情,他琉璃绿的眼眸里浮泛着悲慟和悔恨,不敢直视布莱尔,他在这荒诞的觉醒时刻中啜泣。
而从木椅上跌倒在地的布莱尔侧身急喘,彻底失措的少女呼吸困难,她四十五度的仰视里,那些犯下罄竹难书恶行的混世魔王们都在为尼古拉斯·米勒的诞生和伟业欢呼。
「军师英明!军师英明!军师万岁!军师万岁!」
「布莱尔···布莱尔···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悔恨交加的尼古拉斯神经质地懺悔着。
空中是呛人的酒气和血腥味,布莱尔那模糊起来的视线里,儿时的凯文·约翰森在印尼暗巷里护住自己的画面重现,随后,是三具家人的尸体轮番浮动在她眼前。终于抑製不住自己,少女凄苦而悲愴地嚎啕起来。而瞥见她倒在地上缓烈颤抖着的身影,尼古拉斯痛苦地闔眼,兇厉地咒骂自己。
她,离爱他,越行越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