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最后一句语气加重,随即凤眸一凛,再次看了眼战文勇,便很快看向了千明睿,道:“皇上应该还不知道,青妃有一个师父吧?”
此话一出,战文勇顿时身子僵住,他没想到千珏尘会在这个时候突然把封昊拎出来,又或者说,他根本不会觉得千珏尘会做这么绝。
毕竟战舞也是他的女儿,就算不看在他的面子上,但他上头还有战茂,所以他一直有恃无恐,便是他和战青青都做过伤害战舞的事,他也觉得按照战舞的脾气,定然不会将这件事情闹大。
因为这件事涉及到的可是整个战府。但是让他没有想到的是,千珏尘居然不顾战舞的意愿,公然将这件事拿到朝堂上来说。
龙椅上,千明睿脸色也不是很好看。他强装镇定,心里盘算片刻,旋即说道:“朕、确实还不知道这件事,不过,既然青妃也从未跟朕提起过这个师父,想来这师父对她而言,也并不是那么重要吧!”
他有意替战家父女开脱,千珏尘却不依饶,道:“孰轻孰重,也许在青妃心里才是最清楚的,只不过青妃的这位师父,前不久才刚刚在玉都出现过,而且、据本王所知,这个人和死修派的门主伏泽方可是私交甚密,这一点,本王相信,战大人不会不知道吧?”
他才说完,战文勇就否决道:“什么?这个、下官还真的是不知道!当初……”
“当初是你们父女执意要拜这个人为师,全然不顾战老将军所说的,此人心术不正之言,所以本王怀疑,那个时候,战大人是不是就已经知道了这个封昊的身份!”千珏尘阻断了他最后的退路,战文勇一头冷汗冒出。
战文勇见退无可退,索性也就豁了出去,沉声说道:“既然千岁殿下一口咬定这件事,但请问、你可有什么证据,能证明下官就是知道这个人身份的?”
拜师是战青青小时候的事了,他就不信千珏尘真的能找到那时候的什么证据!
可事实上,千珏尘根本无需找之前的证据,他只要……呵,嘴角微勾,千珏尘袍袖一甩,冲殿外厉声喝道:“把人带上来!”
话落,就见夜枭领着一个低头垂眉的小厮走了进来,待看清楚那个小厮是谁之后,战文勇气得险些吐血。他看着那小厮,磨着后槽牙叫出了其名字,“战、不、胜!”
战不胜原本就胆子不大,又是第一次来这种地方,方才在殿外候着时,已经吓得快要尿裤子了。此时猛地听到自家老爷叫他,由不得双膝一软,“咚”地一声直接跪在了地上,带着哭腔说道:“小的战不胜拜、拜见皇上!拜见千岁殿下!”
朝上众臣正一脸疑惑,千明睿也是眉头微蹙,不知道千珏尘想要干什么,却在这时,又听他说道:“战不胜,你不用害怕,照实说就行!”
“是、是!”战不胜连战文勇的脸都不敢抬头看,抖抖索索说道:“皇、皇上,此前千岁夫人给过小人一些聚灵丹,本意是让小人修炼所用,小人之前所食用的几粒,效果确实不错,可是、可是后来……”
说到这里,战不胜偷瞄了眼战文勇,接着说道:“后来一些被老爷借走看了一下之后,小人再吃、就突然中了死气,险些殒命!”
战不胜说完这话,朝堂上顿时一阵唏嘘,所有人纷纷侧目看向了战文勇。
战文勇脸都绿了,他怒极,抬手指着战不胜厉声喝道:“你这话什么意思?你的意思是、是我往你的聚灵丹里掺了死气?”
战不胜吓得急忙磕头,道:“小人不敢,小人没有这么说,但是小人所言句句属实,不敢欺瞒,皇上要是不信,可以去问小人的爷爷,他是战府的管家,小人是想、不能让老爷平白蒙了冤,如果这件事都是封昊师父做的,那也应该还老爷一个清白!”
清白个屁!战文勇快要被他气死,这小子就是一根筋,看样子定是千珏尘和他说了什么,他才敢冒死前来朝堂之上。但也就是他这番话,非但没有替他洗白,反倒将他置于了囹圄之地。
战文勇眉头紧锁,千明睿想了想,内心也有些纠结道:“战爱卿,他所言可如实?”
这话明摆着就是给战文勇翻盘的机会,只要他说不实,想必一个小厮也不敢多说什么。战文勇自然也知道,他端底是不可能承认的,于是说道:“回皇上,这狗奴才定是听信了旁人的话,才构词来陷害于微臣。”
“别说微臣根本不知道他有聚灵丹,便是知道了又何屑于去跟他借?他这番话本就一派胡言,无中生有!”
战文勇刚说完,战不胜就急了,他抖着胆子说道:“老爷,小人……”
“你住口!”战文勇喝止住他,面色狠厉道:“我战家何时养出了你这么个白眼狼!”
“我……”战不胜有些茫然,他不知所措地看看战文勇,再看看千绝尘,后者冷哼一声,忽然抬起头看向千明睿,凛声说道:“皇上是相信战大人的话,还是更相信本王的话?”
嘶!此话一出,朝堂上顿时发出一阵倒抽冷气的声音。
虽然从战文勇的反应来看,他们是更应该相信那个小厮的话,但是公然这么问当今皇上,恐怕也只有他千岁爷敢这么干!
气氛像是瞬间凝固,众人连头都不敢抬,更不敢去揣测皇上会怎么回答。
反倒是千珏尘,他神色淡然,凤眸沉沉地看着千明睿。后者明显被他这眼神震慑,只默了片刻便即说道:“朕、自然是相信皇叔的!”
嫂嫂那个人,就适合‘慢驴拉磨’
千珏尘似乎料到他肯定会这么说,千明睿话音才落,他便说道:“既然皇上也怎么认为……”
他话说一半,忽然转过身,面向众朝臣,厉声说道:“按照天昼国律例,理应将战文勇革职查办,以儆效尤!”
“这……”众臣心中唏嘘,在他们看来,这战文勇可是他的老丈人啊,这千岁爷狠起来还真是六亲不认啊!
虽说这战家大小姐五年没有归来,在战家也不如那二小姐,但好歹也是战文勇亲生,这怎么说革职就革职了!这、这件事千岁夫人可知道?
战文勇也是万万没有想到他会这么做,一时惊愕得险些说不出话来。他看看千珏尘,再回头看看千明睿,后者眼神纠结,纵然心有不忍,然而却在对上千珏尘的冷厉的眸子时,还是忍不住点了点头,说道:“就按、皇叔的意思吧!”
最后的一点希望也随之破灭,战文勇只觉得双膝发软,他踉跄着往后退了两步,再抬头看向千珏尘,后者却是连看都没有看他一眼,氅袖一甩,眉眼一垂,沉声道:“那退朝吧!”
说罢,他率先大步往殿外走去。
龙椅上,千明睿正要让宫人宣布退朝,却不想被他抢先一步,未等宫人开口,众朝臣已经俯身高呼:“吾皇万岁万万岁!”了。
他一张脸瞬间黑成了锅底,攥着龙椅的手指捏得“咯吱”作响。这个人,还真是越发地嚣张了!真的是不可忍!
可即便是不可忍,他今天还是忍了下来。此时千珏尘离开,他方觉得越想越气,最后只能是愤然离开。
出了宫,千珏尘直接让夜枭驾着乌骨车回了千岁府,而他则避开人耳目去了国师府。
经过昨夜的折腾,东方略的精神好了许多,只是由于伤口太深,现在还不能动弹。
千珏尘进屋时,云澜正坐在床边喂他喝粥。
看见他,东方略扯了个笑容,说道:“阿尘,你来了!”
说着话,他示意云澜退下。
云澜走过他身边时,千珏尘顺手将她手里没有喝完的粥拿了过来,云澜愣了一下,但很快便若无其事地福了福身出去了。
千珏尘掀衣坐在床边,看不出喜怒地用勺子盛了口粥递到了东方略嘴边。看着他这举动,以及这张面无表情的脸,东方略眉梢下意识地跳了跳,笑着说道:“我吃饱了!”
千珏尘端着那勺粥动也没动,那意思俨然就是不喝不行!东方略太了解他了,这男人准是因为昨天晚上的事来的。
而昨天晚上,他虽然整个人都晕乎乎的,但事后却是大概知道都发生了什么,无非就是战舞亲手给她缝合伤口等等。
看着千珏尘这样,他心里反而想笑,这说明他对战舞是动了真心了。作为兄弟,他是该高兴才是!
这么一想,他微微抬头把那口粥喝了下去。
千珏尘这才罢手,“嘡啷”把勺子往粥里一扔,碗也搁到了旁边,目光再次死死盯住了他。
东方略迎眸看去,笑容逐渐僵住,心里不停在想:不对呀,这怕不是还有别的事?
想着,他索性问道:“阿尘,你、是不是有话要跟我说?”
这么一问,他就很明显地看到千珏尘咬了咬后槽牙,说道:“昨晚、我把五年前的事、都告诉她了!”
“……”东方略这次受伤后,自我感觉反应都慢了半拍。听了这话,他怔愣了片刻才说道:“你说什么?你都告诉她了?你都是怎么跟她说的?你、都想起来了吗?”
那天他突然跑来问自己,说想起了些事,但东方略肯定他并没有完全想起来,虽然五年前,那女子的确是战舞没有错,但当时千珏尘也完全属于被动。而整个“解毒”过程,要不是他,根本就进行不下去的。
所以……他现在特别好奇,好奇千珏尘是怎么跟战舞说的?
当然,以他的性格,肯定也不会说得那么清楚,但就是忍不住好奇。
千珏尘眉头微微蹙了下,反问:“你这话什么意思?你还有什么事瞒着我是吗?”
看来还是没有想起来,东方略笑着转了转眼珠,说道:“没有没有,我怎么可能还有事情瞒着你?我就是在想,你怎么跟嫂嫂说的?她听了之后、什么反应?”
战舞那火爆脾气,如果是旁人的话,她肯定会当场跟人拼命;但如果是千珏尘,他还真的想不出会是个什么样子。
提起战舞,千珏尘眼神暗了暗,眸子里火也像是被水浇了一下,忽明忽暗道:“她没什么反应!”
“???”东方略八卦的心彻底被勾了起来,他挣扎着想要坐起来,却在刚动了一下就扯动伤口,疼得龇了龇牙,最后不得不放弃,侧着脸看着千珏尘继续问道:“没有反应是什么反应?什么都没有说吗?还是说她早就猜到了?”
回想了战舞当时的表情,千珏尘沉声道:“她并不知道!”
“所以呢?她现在知道了,就真的什么都没有说?”东方略也有些诧异。
千珏尘沉默不语,一脸阴沉地看着他,那眼神似要将他活剐一般。
被他盯得后背有些发毛,东方略扯了扯嘴皮说道:“这样也未必就是什么坏事,至少我认为以她的脾气,应该要跟你拼命才对!而如今她没有这么做,说明在她心里已经接受你了!”
是这样吗?为何他觉得并不是!
见他仍自担忧的眼神,东方略又次说道:“其实你不该现在告诉她的,你说你心急什么啊?我之前不是都跟你说了,这件事不能急,得慢慢来。嫂嫂那个人,就适合‘慢驴拉磨’,你得一步一步拉着她走才……”
话还没说完,东方略陡然间感觉到一股杀意。他惊得先是往窗外看去,最后发现这杀意竟是出自千珏尘双眸,由不得嘴角一抽,立即收了话,道:“诶,这话说得好好的,你怎么突然就翻脸了?我这不是跟你分析呢嘛,只是打个比方而已!”
千珏尘凤眸又冷了几分,扫了眼他的腰伤,道:“你如果不想再被缝一次、就最好把嘴巴闭上!”
都被人当猪养了,你还有心思睡
虽然战青青并不是真的喜欢千明睿,可她毕竟已经身为妃子,自然还是希望赶紧回宫,这样在战府呆久了,难免会生出事端。
然而这还没等到皇上让她回宫,反而迎来了一个更坏的消息。
战文勇气得脚底都发飘,刚一进门就厉声吩咐道:“来人,将这个吃里扒外的东西给我轰出去,谁要敢再让他进来,我打断他腿!”
他话音才落,战茂就从大厅里走了出来,他凛声喝道:“我看谁敢!”
老将军往那儿一站,顿时骇得闻声赶来的下人们纷纷垂首后退。
低头再看,已经意识到自己似乎闯了大祸的战不胜,此时就瑟缩着肩头跪在地上。听到老将军的声音,他委屈的眼泪都快要掉下来,抬起头看了看战茂,却再接收到战文勇的眼神时,吓得又急忙把头垂了下去。
战茂看看二人,他一早听说战不胜被千岁府的人请了过去,就知道事情不妙。不过发生这种事情,似乎也早在他的预料之中,他就是想拦,怕也只是有心无力。
所以干脆就不去管,左右千珏尘不可能要了他的命,丢了官职便丢了,也许这样子对战家来说,反而是件好事。
但战文勇想要将战不胜赶出去,他可就不能坐视不理了。
看到他,战文勇仍旧气得原地打转,道:“爹,你不知道,他……”
“我知道!”战茂打断了他,冷着脸说道:“我不仅他做了什么,我还知道你都做了什么。你不要以为你做的那些事我什么都不知道,我只是懒得管。如今因果有报,你就老实给我在家待着吧!”
战文勇着实没有想到他会这么说,尽管他并不认为战茂真的知道他所做一切。不过这时候他也顾不上这些,他一着急忍不住抱怨道:“爹,你就这么向着外人,也不相信我?”
“外人?”战茂哼道:“不胜是你峥嵘叔的孙儿,也就是我的孙儿,我从来没有把他们当做外人。至于千岁,他是我孙婿,他大义灭亲,我理应支持才对!”
好一个大义灭亲!战文勇差点没被气笑了,他瞪着眼睛不敢相信道:“爹,大义灭亲四个字,您说的好轻松啊!”
“不然呢?难道你想让我亲自再去查一遍?”战茂这话说完,战文勇终于不吭声了。
他隐忍着吞了吞怒火,愤然转身往后院去了。
驱散四周下人,战茂这才走到战不胜跟前,小伙子吓得早已脸色刷白。战茂轻叹口气,弯腰将他从地上拉了起来。
战不胜抬头看他,眼睛红红的,哭声道:“老将军,我、我真的不知道事情会变成这个样子,我……”
“不怪你。”战茂拍了拍他肩头,沉声道:“只是为了你好,往后你还是尽量不要回战府了,回去跟着你父母吧!你年纪也不小了,我会让媒人给你说门亲事,早些成家立室也好!”
战不胜撇撇嘴,知道战茂确实也是为了他好,所以也就没有多说什么。怕他心里难受,战茂又道:“你不要多想,这件事错不在你,你只是无辜被连累罢了。去吧!”
战不胜恋恋不舍的看看他,最终还是一步三回头离开了战府。
他刚走,战峥嵘就佝偻着背从暗处走了出来,看着大门的方向,他叹了口气,说道:“将军,属下也老了,也想回家歇歇了,不知将军愿不愿意放人?”
战茂扭头看他,言语调侃道:“你哪儿老了?老子看你跟人干仗的时候,可精神着呢!哼,才多大点岁数,就开始想着养老,怎么着?你家里有良田百亩要继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