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锦浑身是水,他刚才就是被云澜胁迫过去说了一句,就被东方略一脚给踹进了水里。这不才从水里爬出来。
“姐,你比我厉害,要不然你过去趁大人不备,直接把人打晕得了。再这样喝下去,真的不会出事吗?”云锦这话才说罢,后脑勺就被云澜狠狠敲了一下,“你说什么呢?你敢打他,等他酒醒了你还想不想活了!”
云锦揉着后脑勺,委屈着脸看向亭子里仍自举着酒壶不知吟诵什么的东方略,迟疑道:“你确定大人酒醒之后,还会记得吗?”
话正说着,两个人就听“噗通”一声,东方略脚下一个失足,整个人就栽进了水里。
姐弟二人几乎是瞬间冲将过去,将他从湖里捞了起来。
已经喝了几坛子酒的东方略,又被灌了几口冰凉的湖水进肚,于是乎,一个没忍住,“呕”了一地。
千珏尘到的时候,刚好看到这样一幕。隔着老远,他脚步就停下来了,脸色黑得如同锅底。
云家姐弟猛然间觉得后背一凉,两个人齐齐回头看去。还是破天荒的头一回,他们在看到千珏尘时觉得亲切。
两个人生拉硬拽地将东方略抗进了房里,命丫鬟给他换洗了衣服,又强行给摁在了床上。
饶是如此,东方略仍旧不安分,四肢挣扎着就想要从床上起来。
千珏尘霍然上前,一把薅住其衣领,沉着嗓音说道:“东方略,还知道本王是谁吗?”
东方略被他一晃,只觉得眼晕头晃,眯着一双醉眼看向他,眼前好几个人影,他笑了笑,双手虚若无骨地抓住千珏尘的胳膊,说道:“阿尘,你是阿尘。呵呵,你来得正好,走,是兄弟的就陪我喝几杯!”
呵!还喝!
千珏尘脸色难看,他瞪了眼屋里的人,厉声道:“都出去!”
夜枭毫不迟疑地就退了出去,云澜姐弟犹豫了一下才跟着走了出去。
关上房门时,云锦小声问道:“姐,我看着千岁殿下脸色不太好,你说他会不会……”
会不会把他家国师大人摁那儿揍一顿啊?
云澜秀拳捏了捏,神色有些复杂,道:“揍一顿也好!”
她说罢,云锦脸都绿了。怎么感觉自家老姐情绪也这么不好?难道是受了国师大人影响?
“你在这里守着,我去熬点醒酒汤!”云澜吩咐完,自己转身走了。
房间里,千珏尘仍旧揪着他衣领,问道:“刚才战舞来找你,都说了什么?”
东方略迷迷糊糊,就只听到一个熟悉的名字,战舞,他晃了晃脑袋,说道:“阿尘,你得感谢我,你今天说什么也得感谢我,要不是我,你不可能活到今天!”
千珏尘凤眸眯了眯,星眸中有亮光闪烁,这个情谊他是不能否认的,但是……
他凤眸敛了敛,又问道:“所以,当初为了救我,你是不是还有什么事瞒着我?”
这原本一直是个秘密的,但是借着今天的酒劲儿,东方略看着他,忽然“嘿嘿”一笑,说道:“你怎么知道?我就是有事瞒着你了,不过是个好事!”
他说到这里,千珏尘的双腿已经有些站不稳了。但是他还是强行撑住了,冷着脸道:“说!”
东方略扒拉了一下他的手,没能挣开。他索性也就任由千珏尘拽着自己,神神秘秘地把脑袋凑了过去,低声说道:“说出来,怕你不好意思!”
千珏尘别过脸,强忍住了想要揍他的冲动。
东方略哈哈笑道:“当年你中了那老妖婆的毒,为了给你解毒,兄弟我、我就给你找了个女人……”
“……”他说到这里,千珏尘忽然就有种不好的预感。
东方略脑袋沉沉,潜意识里却还是记得很清楚,他凄笑了一声,接着说道:“我当时也是不得已啊,而且那个女人她的灵根已经完全被废了,手足的筋脉也被人挑了,几乎已经是必死无疑,我用她为你解毒,也是……情非得已啊!”
他说完,千珏尘只觉得脑子里“轰”地一声,像是有什么炸开了一样。
他凤眸冒着烈火,直直地盯着东方略。
许是感受到了他这怒火,东方略自嘲地笑了笑,眼睛里又涌上了泪花,道:“我知道你肯定会觉得我卑鄙无耻下流,但是当时为了救你,兄弟我也是别无选择了,但好在……那个女人她、竟然奇迹般地活了下来!”
他猛地抓住了千珏尘手腕,眼睛里放着亮光,说道:“你知道吗?她真的活下来了,而且上天……偏又把她送到了你身边。阿尘,你相信命运吗?不管你信不信,我东方略他妈的是信了!”
舅舅是什么东西?
千珏尘几乎是咬着后槽牙问道:“你这话、究竟是、什么意思?”
其实心里明明已经有了答案,但不知为何,这一瞬他忽然有些害怕。或许也谈不上害怕,只是……紧张吗?
大概是的吧!说不出心里什么感受,千珏尘凤眸一瞬不瞬地盯着他,生怕错过他说的每一个字。
东方略苦笑一声,忽然抬头看他,眼神也似恢复了几分清明,说道:“没错,当年为你解毒的那个女人,就是战舞!”
千珏尘闭了闭眼,像是最终松了口气。又听东方略接着说道:“虽然我不知道她那个样子是怎么活下来的,但不可否认的是,她真的活下来了,并且、还生下了珞珞!”
说到珞珞,东方略发自内心地笑了。他第一眼见到这个小丫头的时候,便是真的喜欢。后来仅凭一眼就猜出了战舞的身份,尽管她当时戴了面具,但东方略的眼神何其毒辣!
最后一步步肯定了她就是当年那个灵根被废的战舞之后,东方略就一直在算计着什么。
当然,算计着让她嫁给千珏尘,除了替千珏尘的毒着想之外,也是为了替自己赎罪!
如果当时战舞在给千珏尘解了毒就死掉的话,他或许也不会有这么大的罪恶感。可偏偏这女人竟然没死,而且还生下了一个女孩儿,这事儿可就大了。
想他堂堂的一国之师,做任何事情都从来没有心慈手软,有过愧疚,可这一次……
而随着跟战舞母女感情的加深,他这种愧疚感也就越深,这也是他为什么会那么溺宠战珞珞的原因。
千珏尘像是用尽了力气,抓着他衣领的手猛地一松,整个人无力地瘫坐在了床上。
东方略也因为他这一松手,从床上跌落在了地上,浑身软绵绵地往床上一靠,说道:“我欠了她们母女的,往后、就由你还吧!”
千珏尘眯了眯眼,瞪着他却并没有反驳。沉吟片刻,他才又问道:“那白洛溪是怎么回事?”
听到这个名字,东方略只觉得钻心之痛涌入心头,他疼得使劲揪住了自己前襟,脸上带着苦涩的笑容,说道:“她看到了洛溪的画像,就问我是否喜欢她,我说是!”
“就这样?”
“嗯!”这会儿的东方略很老实,问什么说什么。
但是对这个回答,千珏尘仍是有些疑惑。她问东方略这个问题也就罢了,为何又要特意跑过来问自己?
战府的花厅里,战茂正怀里抱着战珞珞哄吃哄喝,战飞扬从外边进来了。
进门之前,他先是将手里长枪递给了身后跟着的小厮,然而一撩长袍走了进来。还未说话,先是一垂首,单膝跪了下去,双手一拱,道:“孙儿有错,让爷爷担心了,还请爷爷责罚!”
战茂抬头看了他一眼,轻哼了一声没有说话,继续柔声细语地逗着战珞珞。
听着他这有些奇怪的声音,战飞扬好奇地拧眉看去,不由一愣,盯着战珞珞问道:“这个是……”
战茂看也不看他,回道:“她是珞珞,你妹妹的女儿!”
“???”战飞扬愣了一瞬才反应过来,之前没有人特意跟他说过战舞带了个孩子,他也只是听别人那么说了一句,还没有细问过。这下稍一想便明白过来。
不自觉眉头拧得跟麻绳似的,看着战珞珞的眼神也不友好起来,“爷爷,战舞的事、你真的就放任不管了吗?”
一听这话,战茂脸色就变了。
他轻轻抚了抚战珞珞的小脑袋,柔声说道:“珞珞,你先去找大师玩会儿,太爷爷跟舅舅说说话!”
听到“舅舅”二字,战珞珞扭头看向了战飞扬,她忽闪着大眼睛一本正经地问道:“太爷爷,舅舅是什么东西?珞珞从来没有听说过!”
战茂:“……”这坏丫头绝对是故意的,真是跟她娘一样不省心!
他轻咳了一声,掩饰了下尴尬,指着战飞扬说道:“他是你娘亲的哥哥,所以就是你的舅舅,珞珞以后见了他要记得叫人啊!”
“哦!”战珞珞似懂非懂地应了一声,小短腿一捣腾从战茂腿上跳了下来,故意走到了战飞扬跟前,歪着小脑袋看了看他,说道:“这个舅舅长得倒是有点帅,就是心眼儿有点坏,珞珞不喜欢!”
战飞扬单膝跪在地上还要比她高出一个脑袋,怒目瞪着她,小丫头愣是一点也不害怕,仰着小脸儿冲他做了个鬼脸之后,撒腿跑开了!
战茂无奈地叹了口气,这才冲他说道:“行了,你起来吧!”
战飞扬站起身,垂手站在原地,目光却依旧犀利。
“小舞的事你就不要管了,我看那位千岁殿下对她不像是一时心血来潮,兴许这就是他们的缘分!”
他说完,战飞扬就嗤笑出声,说道:“缘不缘分的姑且不说,孙儿倒是觉得这更像是一场蓄谋已久的事。恐怕也只有您认为,她千岁殿下会看上她这样一个寡妇,并且还是一个带着拖油瓶的寡妇!”
战飞扬才说完,战茂当下就拍了桌子,怒声斥道:“住口!她怎么说也是你妹妹,你怎么这么说她?”
战飞扬丝毫不惧他,只是语气缓了缓说道:“正是因为她是战家的人,爷爷才不能这样纵容!您难道就不想知道,这个孩子究竟是怎么来的吗?”
“你……”战茂被他气得深吸了口气,道:“你以为我不想知道?这件事我已经在查了,只不过……”
只不过还没有查到罢了。自从战舞带着珞珞回来那天,他就往不语山送了信,想问清楚到底怎么回事。只是这么久了,那边也没有消息回过来。
他也不止一次问过战舞了,可这丫头嘴硬得很,什么也不肯说。
其实他不知道的是,不是战舞不肯说,是她自己压根也不知道!这话她之前说过了,但战茂非不信呢!能怪谁?
战飞扬哼了一声,说道:“说到底,还是爷爷舍不得!她自己造的孽,不可能自己都不知道。若您不舍得,我作为大哥,就亲自去问她!她若不肯说,我就打到她说!”
你是来打架的?
听他说完,战茂真不知道该说什么,他险些被气笑了,“你、嘿呀,你说的这是什么话?漫说她现在已经是千岁殿下的人,就算不是,你想打她?哼!”
不是他替这个孙女吹牛,战舞现在这个修为,战飞扬要真想怎么着她,恐怕还确实得费点力气了,搞不好,还指不定谁揍谁呢!
这丫头不仅修为见长,脾气更见长,她现在可是仗着有人撑腰,连他这个老头子的话都不听。(当然,她以前也没怎么听过!)更何况是战飞扬了!
他甚至都不想说,便是她老子,这丫头都敢动手了!
看他这一副瞧不起谁的样子,战飞扬眉头再次一拧,道:“难不成她还跟我动手?”
“对喽!”战飞扬话才说完,战茂就回道:“你这刚回来,家里边很多事都还不清楚。所以啊,要稍安勿躁,等爷爷回头闲了再跟你好好唠唠!”
“你看啊,明天就是你两个妹妹出嫁的日子,你给我记住喽,她们都只有你这一个大哥,两个妹妹你都得给我一视同仁,一起给我好好送出去。但凡有点差池,我定不饶你!”战茂说这话时,表情瞬间严肃。
战飞扬很不情愿地皱着眉,说道:“她们两个同样所托非人,不嫁也罢!”
“你胡说!”战茂气道:“哼,青儿那个,我倒是不同意,可不同意有用吗?那丫头倒好,给我来了个先斩后奏,你要是真的疼她们,你倒是先去把她给我揍一顿去!”
说起战青青,战飞扬不说话了。
战青青的事,他不是不生气,只不过东方略悔婚在先,他深知自己的妹妹是受了委屈才一时糊涂,若是再去骂她,实在怕她受不了。而战舞那个就不一样了,这丫头从小就被爷爷宠坏,做事情从来没有什么分寸。
况且她这身子丢的也是莫名其妙,虽然他骨子里可能本性确实更偏向战青青一些,但是对于战舞,他也是有着兄妹情谊的。不管她是否能感受得到,也不管她怎么猜测自己。
看他不说话,战茂又道:“行了,这件事不要再说了,府里还有好多事情等着你去做呢。明日可是战府的大喜之日,我可不想看着你这副样子!”
说完,他先甩袖走了。
战茂离开没多会儿,战文勇就从后堂进来了。
看到他,战飞扬恭声叫了句:“爹!”
战文勇叹了口气,道:“什么也别说了,你爷爷刚才说的我都听到了,说到底,他还是太过于纵着小舞了。你刚回来大概还感觉不到,爹爹我可是感同身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