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3章问卜
九门外,五里墩大营。
吕翔裹着伤在那里骂骂咧咧,一会骂幽州人不是东西,忘记了和胡人的血仇,还将铁甲刀兵送与胡兵,日后必为中国之患。一会又骂这仗打的孬,在河北这地方,没骑军怎么打?
在场的诸多悍将也兴致不高,他们或多或少也是如吕翔这样想的。
这个时候,张旦并着董访一前一后的掀开大帐而入。
一进来,董访就对吕翔怒骂:
“臂,你怕是真的不怕死于军法?竟然在大帐之中饶舌?”
臂者,说的就是吕翔。
吕翔之前在随军学堂的时候,遇到了一个叫李敢的越人。那会此人是中护军系统的,和他吕翔一样被推荐上来识字。
李敢那会热切认字,但吕翔却对这个不感兴趣,反对李敢背上那猪婆龙的刺青心慕,后面也找了个会这个的好手,给自己的臂上刺了个芍药满丛。且每获一敌首,就在臂上添一朵。此后,军中就有称呼他为大臂。
这个时候,董访喊吕翔臂而不喊其名,就知道他实际上并不是真的要怪罪吕翔,因为臂对吕翔来说是美名,是其武勋卓著之象征。
吕翔也知道,所以虽然被骂了顿,但却不慌。
冯巡夜没有追究郭昭,而是背着郭昭的面叹了句:
“事到如今,也就鬼神能应一应我了。”
一出来,冯巡边上的一位英武吏佐就再忍不住道:
“国相,守城不去问豪杰事,哪有去卜问鬼神的道理?再且不说那个老相士看着就像是图钱粮的,说什么纣以甲子亡,那岂不闻周武还以甲子兴呢?与其寄托于鬼神,不如虚怀下士,激励豪杰,上下一心下来,九门自然固若金汤。”
“大帅,咱们不是一定要如此选择。趁着燕兵主力还未南下,我们可退回到滹沱水以南,和大本营汇合。到时候现在我军遇到的劣势,就会成为燕兵的劣势。我军一旦以滹沱水为防线,敌又乏舟师,骑兵如何能渡?而一旦燕兵无骑兵又如何敢南下?纵然南下也不过自蹈死地罢了。”
潘璋被谢弼一顿骂,但却怎么也回骂不出来。
潘璋也明白,但他不甘心,最后问了句:
这时候谢弼不说话了,但他的意思却很明白。
“咱们现在构建的这条五里墩防线,外围一共有八座大砦,共同环绕在五里墩大砦。每砦之间都有甬道相连,砦与砦之间可以迅速支援。所以单纯以防御而言,我军上下能拿刀的,有一万八千多,依托此连砦,抵御燕兵五万,虽然艰难但也是可以打的。”
一言就将军队给拉走了,就硬生生把张旦落在祭孙手里。
张旦直直得看着谢弼,说了一句:
“咱们不能撤,死也要死在北岸。”
他迷茫的转头,看了一眼严肃的张旦,怎么都不敢确定刚刚那句话是从他嘴里说出来的。
潘璋听这话,眼角都舒展开了,但谢弼紧接着就说:
这话一落,右军系统中素来有智将之称的谢弼皱眉问了句:
……
他看着一张张熟悉的面庞,这些人信任他,甚至还救过他的性命,但此刻却可能要因为自己的决定而死。
这一切都让张旦动容道:
是啊,他们又何必在这里与燕兵硬顶呢?退一步海阔天空。
说话的正是潘璋,此刻他红着眼睛瞪着谢弼,又重复了一句:
“我问你,我们撤了,那三河亭的千人怎么办?”
“这就是王上常说的,路越难走,走得却越快。”
说这番话的人就是本县豪杰郭昭,在冯巡移军到九门后,就率先投奔其门下,做了一名帐下督。
他不甘又带着点惶恐,问计道:
“那如何逢凶化吉呢?”
于是,潘璋张着嘴,就要说,自己要替谢弼留在大营殿后。
本来探谍潜伏在城中是非常容易被暴露的,因为随时都有兵丁巡视刺奸,查符节身份。
“咱们五里墩防线真的就守不住吗?”
巫觋不再说话,只是默默一敛衣,便退到了精舍,留下他的徒弟和冯巡继续周应。
九门城内,临时郡国府。
但即便如此,谁都不得不承认,正是谢弼的大局观才保留了右军的实力,在鸡泽之战的尾声杀入战场,终大败北军主力,赢得了右军立军以来最大的胜利。
他颤巍巍的喊了句:
咱们的冯巡正在求卜于府上的相士。
此刻,一名老态龙钟之巫觋,正烧着一段牛骨,然后摇头晃头地告诉了一边紧张的冯巡:
“但是,这只是就防御而言。我军如今最大的问题是粮食不继。原先我们可以用野外的夏粟来缓解,但这一次我们抢粮失败,全军储备最多可以支应十日。十日之后,只要后面的滹沱水的浮桥还立不起来,咱们两万将士不用对面燕兵杀,就得全部饿死。所以你潘璋敢拿全军一万八千人的性命赌吗?是三千人死,还是一万八千人死,给你选,你会选哪个?”
张旦这时候已经站了起来,走入了下面的袍泽们。
“今个将大伙聚来,就是议一议,咱们这一战是守砦呢还是出砦与燕兵野战呢?”
也亏祭孙不杀张旦,还放了张旦回去,不然后果不堪设想。
泰山军打了那么多年仗,什么时候被人歼灭过一个千人编制?这个责任,他谢弼也不敢扛。
“我愿意去赌。”
“所以你说我们能不能撤?”
而没有援兵的结果是什么?那就是这千人众必死!
但这番话,他谢弼不敢讲。他也不是真的天不怕地不怕。
但郭昭的劝谏并没有得来冯巡的称赞,而是被其训斥了一句:
“那谁是周武?城外的泰山军是?”
谢弼沉默了一会,坦诚道:
“所以我愿意率领所部掩护大军南撤。”
他真的后悔,为什么自己要去什么鲜虞亭收粟?为什么要回五里墩大营。如果这个时候他还在三河亭,那即便是死,也是能和弟兄们死在一起。而不是现在这般羞愧而活。
却在这个时候,一声从上而来:
而张旦阻止了谢弼,肃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