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序？姜序？姜序！”

姜序猛的被一拍头，终于回神，转头恹恹的看自己的同桌，贝明昭。

他想问干什么，结果看着贝明昭脸上的表情慢慢变得惊恐起来：“我的妈啊！姜序，你怎么流鼻血了？？不会吧，我就一拍你脑袋啊。”

贝明昭火急火燎的扯着姜序出了教室，去了厕所，看姜序撑着洗浴盆，开个水龙头不知道又神游哪去了。也不洗脸，就这样呆愣着，让鲜红的血，顺着脸滴进脸盆，水波荡出一大片红，刺的人心慌。

“你干嘛呢？最近怎么回事啊你。”贝明昭看不下去了，伸手就接了水胡乱把姜序脸上的血抹去。

姜序闭上眼，他的头还是昏昏沉沉，应该是睡不醒的表现。

昨天晚上姜静川还是搂着他睡，唱着哄孩子的儿歌，拍着姜序的背。

他妈的，场面十分的惊悚，简直就让姜序直掉sa值，这怎么可能睡得着，搞得他一晚上不得安宁。

“你最近到底怎么了？姜序，所有人都能看出你的不对劲，马上要高考了，你这有什么事也等到高考之后吧…”贝明昭欲言又止，看着还是魂不守舍的姜序，叹了口气。

其实贝明昭和姜序关系原本就很好，两家人住的很近，姜序很想说出一切。可自己想到姜静川的事情就浑身发麻，整个人脑子和被打肉机搅碎了一样，而且，如果自己真的说了，那姜静川畸形的身体，这怪异的行为，其他人会怎么看他？

姜序不想伤害姜静川，哪怕姜静川现在对他来说这么恐怖，难以理解。

可姜序也忘不掉，忘不掉小时候自己就爱生病，十岁了还总是爱发高烧，烧的脸颊红彤彤，爸妈永远那么忙，保姆也不会一直陪着自己。

永远是姜静川赶回家，心疼的捏着自己的小手。哪怕自己已经算个大孩子了，还要抱小孩一样，抱着他，在房间里走来走去，也不放下他，一边走一边说：“宝宝真勇敢，我们走走，病就飞走喽。”

姜序就依赖的贴着姜静川的脖子，难受的哼哼唧唧也要搂住他的脖子不放。

那年他10岁，姜静川25岁。

在其他人还爱玩，不收心的年纪，姜静川照顾姜序，照顾的很好。抛开这些伦理道德，他对姜序，实在是是合格的“妈妈”。

妈的，可是姜序抛不开啊。

谁能接受自己叫了十八年的哥哥，最依赖的哥哥，突然变成自己的妈，还要喂养自己？？这谁能面对！

“唉！姜序，那是你哥吗？他好像往这走了。”贝明昭全然不知道姜序的纠结，捅捅姜序就伸出手想招来姜静川。

姜序一个激灵，马上转身就跑。

太可怕了，他现在看到哥就浑身发抖，心里恶心，又不能给他哥往死里打，完全就没有解决办法，还是跑吧，能少看一秒是一秒。

姜序转身跑，三两下就爬上了学校后墙。

“宝宝！”姜静川的声音饱含担心，姜序趁姜静川还没赶来，从墙上跳下。

太吓人了，真的太吓人。

姜序要被那声宝宝弄得应激了快，抓紧跑。

姜序跳下围墙以为自己逃出生天，结果一下地就被墙外的一辆车拦住。

姜序安慰自己，没事没事，这小轿车，顶多下来两个人，自己跑路经验丰富，那不是轻轻松松。

结果那么小一辆车，下来一面包车人。

姜序：“…”

不是，姜静川到底是什么品种的精神病？怎么搞出八国联军讨伐围堵的架势。

我算是完噜，这句话在姜序脑子里悲情的来回滚动播放。

他脑子里已经开始浮现滚动以后的生活，退学出国，找个没有人认识的地方，姜静川从此接管自己的生活，生活里当爹当妈，床上当情人，自己可能直到七老八十也还得被迫不能断奶，还得被天天喂奶。

不过哪时候姜静川还有奶吗？

姜序一阵恶寒，好歹毒的想法啊。

不对不对，现在不是想这个的时候！快想想啊，姜序！不能过这样的人生！这也太扭曲太可怕了吧！快想想！姜序，别放弃啊！

…结果直到姜静川到了自己面前，姜序也完全没想出什么办法。

看着姜静川那张漂亮的脸，在姜序眼里只如同恶鬼，满脑子自己只能想到，完噜，完噜，这辈子算是倒大霉了。

“跑那么快做什么？”姜静川一边说，一边心疼的擦去姜序额头的冷汗，“宝宝怎么还爬墙？这多危险啊。好了，我只是被叫过来和班主任一起去向和你打架的同学家长道歉的，宝宝你也要一起去。”

姜序猛的喘了一大口气，老天，活回来了！

什么都好，不是和姜静川单独在一起就好，姜序很乐意和那位同学道歉。

到了那同学家，双方家长互相客套，说着些场面话。姜序就坐沙发上，总隐隐约约感觉有人在打量自己。

姜序感觉有些不适，转头盯回去。

哦，是徐夕，和他打架的那人，他正隔着沙发那端，远远盯着自己。

干嘛？还想打架啊！姜序朝徐夕那边挑了一下眉，他想到之前打架还是因为徐夕说自己哥哥娘们兮兮的。

当时姜序就怒火冲天，他现在心里最忌讳姜静川被人知道双性的身份，怕姜静川被人非议。虽然他是觉得姜静川很膈应人现在，可是谁也不能越过他欺负姜静川，他会为了姜静川去拼命。

徐夕敢说出那句话，简直就是在自己雷区上狂踩，姜序下手差点没给徐夕打出个好歹来。

现在这小子盯着自己看干什么？

姜序看着徐夕那种有些青紫肿胀的脸上慢慢漏出有些疑惑的神情，像发现了什么不解的事情一样。

等等？不会吧，徐夕这家伙干嘛这么看自己？爱上了？

姜序觉得自己不自恋，是被姜静川搞得草木皆兵。

不许爱，想也不行，想也有罪。

姜序朝徐夕做了个凶狠的表情，吓唬一下他，结果徐夕像被蠢到了，微妙漏出了一丝嫌弃的表情。

哦，嫌弃啊，嫌弃可以。

姜序想，宁愿被嫌弃的一生，也不许爱他。结果还没想完呢，徐夕就鬼鬼祟祟的蹭到了姜序的身边。

“你觉不觉得，你长得和我爸有点像？”

没等姜序炸毛，徐夕说了这样一句话。啊？有吗？姜序摸不着头脑，他转头去看，徐夕的爸爸还在和姜静川寒暄，面容看的并不真切。

“过来，宝宝。”姜静川正好唤他，姜序站了起来，一步一步走过去。

徐夕的爸爸面容也一点一点显露出来，是，姜序有些惊讶，难怪徐夕的表情那么奇怪复杂。

徐夕的爸爸长得是和姜序有些像，不，应该是轮廓几乎一样，看着像是有什么血缘关系的表亲。只是姜序的五官更柔和，像及了姜静川，如果不是同徐夕爸爸站一块，不太能联想到他们二人的相似之处。

“原来这位同学家的伯伯，从前还是我的家庭教师呢，宝宝，快打个招呼呀。”姜静川拍拍姜序的背，带着打了个招呼，客套几句很快就离开了。

回程的车上，姜序还沉浸在震惊里，他忍不住瞟到姜静川的脸，看着姜静川带笑的脸庞。

姜序有好多话想问，他想问，哥，你是和那个家庭教师生下的我吗？

哥，为什么你从前不告诉我，现在要告诉我，你是故意带我来徐夕的家吗？

哥，你是我的妈妈，那我的爸爸是谁？

“宝宝，你在想什么？”姜静川抬手摩挲着姜序的侧脸，神色缱绻，还是那副笑模样。

姜序回望姜静川，仿佛下定决心一般：“哥，我们当什么都没发生可以吗？”

姜静川没回答，纵容的看着姜序：“宝宝今天要和我睡觉，好吗？宝宝好久没和我一起睡觉了。”

细碎的话绕成绳索，缠的姜序脸色煞白，是不是家里太空了？姜序觉得自己喘不过气来了。

“这次之后，就可以和从前一样嘛？”

姜序听到自己的声音，又好像不是自己，只觉得灵魂漂浮出来，冷眼旁观的像第三人。

等姜序再回过神来，姜静川已经光裸着躺在了床上。

家里的被套都是黑丝绸，姜静川原本皮肤就白，现在更衬的姜静川莹白的皮肤更加的刺眼。

纤细的手臂向姜序展开，姜序木然的走过去。

“宝宝。”姜静川坦喟了一声，抱着姜序，闭上眼睛静静的靠着姜序的脖颈旁，“宝宝，别难过，我只是想永远和你在一起，永远不分开，这样不好吗？”

姜序不知道怎么说，哽住了所有话。

他突然抱紧姜静川，声音颤抖，连带着手臂都发着抖：“哥，我们回到以前吧，你想要孩子再去生一个，我保证，保证对你好，对他/她也好，这次最开始你就和宝宝说，你是他/她妈妈，好不好？哥，你还做我哥，别这样，我们别这样。”

姜序的话又抖又急，喘气的声音那么大，大的姜静川心痛。

这是他执意生下的宝宝，抱在怀里长大的宝宝，他的宝宝现在这么害怕，这让姜静川感到心碎。

姜静川安抚着姜序，他捧着姜序的脸：“宝宝，嘘、嘘，冷静一点，别害怕。”

感受到姜序的颤抖平复了一些，姜静川额头贴着姜序，他小声说：“宝宝，你是我全部存在的意义，我不会再像爱你一样爱任何一个人，一样东西了。”

“我当年，把子宫摘除了。”

“为你，我愿意去做手术，你爱男人，我就是男人，你爱女人，我就当女人。我一直在等你，只要你需要，我愿意变成任何样子。”

“我发誓只会爱你一个，你是我的肉、我的骨、我的命。”姜静川旁观着姜序的崩溃，“对不起，我太自私了是不是？宝宝，对不起。”

“可是我不能接受万分之一的可能，有人会分走我对你的关注。”

“为什么啊！哥，为什么！！你为什么这么做！”姜序紧攥着姜静川，他翻来覆去，说不出其他话。

姜序疑惑又悲痛，没能讲出什么。

没有为什么，宝宝，爱你我不需要理由。因为你还未出生，我就在爱你，直到我死去，我对你的爱，不会改变。这是不会被任何东西割断的。

姜静川想着竟然笑出了声，他抚摸着姜序的眼睛，那双和自己相似的眼睛。

“宝宝，除非我停止呼吸。”姜静川将头仰着，虔诚的像祈祷，“否则，你怎么能让我停止爱你。”

姜序咬紧牙关，整个人安静的吓人，只直直的盯着姜静川，表情从错愕到动容，又好似连出声的力气和勇气都消失殆尽，只是先摇头，然后又点点头。

“我快发疯了，哥。”姜序感觉自己好疲倦，他心里拼命想给自己找些俏皮话，打趣自己，好让自己别发疯。

可是根本想不出来，他被残酷的丢到这种境地。

姜序不是在打比方，他真的感觉自己精神快崩溃，从此以后在不知明的精神病院了却余生。

姜静川静静的看着姜序，他心疼自己的宝宝，又无法停止，自己的爱。

怎么停止呢？姜静川想到了从前，从前的从前，那时候自己坐在顶楼的栏杆上。

十五岁的自己，薄薄的身体，坠着一个硕大的肚子，显得滑稽怪异可笑。

爸妈要把他抓下来，要挟打掉肚子里的宝宝，重新回到名利场，等待联姻，做个家族的吉祥物。

是姜静川爬上了楼顶，那天的风好大，吹得自己摇摇欲坠，可是自己一点也不怕。他要的只有自己的宝宝。

时间走啊走，走到姜序出生。

姜静川还记得姜序刚刚生出来的模样，因为母体不足，又是早产儿，姜序哭起来的声音都比隔壁小，一出生又有严重的心肺功能问题。

隔着探望的玻璃，姜静川自己还挂着输氧管，却不肯回房，总固执的等在外面。

那时候如果姜序没能挺过来，姜静川也活不了。

他想，自己的宝宝好小，如果真的走了，那么黑的路，他要陪着宝宝一起去，不然宝宝害怕了，还会有谁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