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放很闲适地坐在椅子上,顾云皓进门之前,他似乎在与王大夫闲话家常。
入夜之后,医馆便冷清了,有什么小毛小病的,也只是开几副药便了事了。苏放在这儿已是坐了一段时辰,顾云皓进来的时候,他仰起头来朝他浅浅笑着。顾云皓断没想到苏放会在这儿,更没想到的是,自己白日里送与他的玉簪,他转头便戴上了。顾云皓也说不出自己是什么心情,只觉得是一根狗尾草在挠他皮肤,一阵一阵的痒。
“来了,可吃饭了?”苏放问他。
顾云皓走进去拉了张椅子坐下,向王大夫道了生好,复而对苏放说道:“吃了。你怎么有空往这儿跑?”
王大夫眯着眼睛笑起来:“毕竟是快过门的人了,能不勤快点吗?顾兄弟,今儿个感觉还好吧,有哪里不舒服?”
这前半句话一出口,苏放便将脸不动声色撇了过去,顾云皓瞅着他的动作,眼神不由自主落在他的发簪上,接着循着那黑发一路下滑,将苏放整个人看了个遍。等着王大夫问出后半句话了,他才回神道了句安好。
王大夫虽年纪上来了,人可是明达得很,一见这两人的动作神情,便知两人个中心思。想他年轻的时候,不也是二愣子一般,遇着喜欢的人便不知所言吗?都要经历这个过程的,王大夫捋着胡须喝了口凉茶,他还等着吃他俩的喜宴呢。
针灸的时间长,顾云皓闲聊了几句便躺下了,王大夫安安静静地施针,苏放坐在一旁,也不言语,就一眨不眨地看着。
虽是快要入秋了,蚊子倒还挺猖狂,焚了艾草似乎也不顶用。王大夫从里头拿出一把蒲扇递到苏放跟前,末了朝他挑挑眉。苏放心思聪敏,能不晓得王大夫这么做是何意吗?
他拿着扇子站起来,走到顾云皓的床沿边坐下,蒲扇就在他手里晃来晃去,带起了的夜风全往顾云皓身上扑。
顾云皓虽是闭着眼睛,却也能觉察得出身边坐了个人,蒲扇摇摆的簌簌声格外清晰,脖子以下都被清风撩拨着,连带着蚊子也少了。
苏放就这样维持了大半个时辰,顾云皓去了针坐起来的时候,一把夺过了那人手中的扇子,说道:“行了行了,再扇下去我都不好意思了。赶紧回去歇息吧,明儿个去里正那,有事商量。”
“里正那儿?”苏放说道,“去那儿作甚,莫不是你要……”
顾云皓其实脸皮子也不算厚,当着王大夫的面他还是有些顾忌的,遂推着苏放的肩让他赶快回去,说有什么事明天说。
王大夫杵在一旁暗暗发笑,却是不做言语,自顾自地收拾物品。
两人推搡一阵,磨磨蹭蹭地消磨了好一会儿,苏放才迈开步子往外走。顾云皓忖着时候不早了,便也不做逗留,与王大夫打了声招呼也回去了。
苏放是先走出门的,顾云皓后脚跟上。本以为苏放早早循着村道回去了,哪料想他竟不声不响站在门口等顾云皓出来。好在王大夫家的门是虚掩着的,要不然准会看见这两人磨叽磨叽的模样。
“怎么还不回去,等好处呢?”
苏放上前一步:“咱们顺着村道走走吧,现在也不算晚。”
顾云皓忖着苏放不与自己说上一会话是不会罢休了,便道了声好,两人肩并肩在月色下散步。
“今天白日里你送我的簪子,我给戴上了,”苏放心情挺高兴的,“你看,还成吗?”
说实在话,自打进了王大夫的屋,顾云皓的眼神就没离开过苏放头上的簪子。当然,光看簪子没意思,这簪子是要配上人才能体现出韵味来。
“挺好看的。”顾云皓也不会说什么漂亮话,只这一句,已算是掏心窝子的了。
苏放弯着嘴角,高兴劲立时就冒出来了,“这么多年了,还从没有人送我这种东西,你是第一个。”
顾云皓却忖着,以你以前的身份,怎会稀罕这些上不得台面的玩意儿,若要送你,必是金银美玉绫罗绸缎,哪会看上眼这些农家俗物,你有这心思也不奇怪。虽是这么想着,顾云皓却没有说出来,这大好夜色,说出来便煞了风景了。再者,人刚才还替自己扇了竟一个时辰的扇子,自己连声谢谢都未说,也没什么资格挑剔人家的说辞。
说到扇扇子,顾云皓便另有一番心思了。以前当兵,身边不是上司便是战友,哪会有人好心巴拉地给你扇个两小时扇子,还顺带着给你驱驱蚊,那不是吃饱了撑着没事干吗?当然了,那会儿有空调有蚊香,没有谁那么无聊还拿着扇子摆弄。
顾云皓这般思考,不过就是想让自己记住苏放的好。这男人要找个比自己条件好的,实在太容易,可他偏偏看上自己这粗汉子了。顾云皓也没什么可说的,若苏放是个女人,他二话不说果断娶了他,可他偏偏是个男人。
想到此处,顾云皓脑中像忽然亮了一盏灯泡似的。他琢磨着自己怎么就对苏放没那方面感觉呢,原是因为他是个男人啊。
顾云皓忽然闷声跺了一脚,冷不丁来了一句:“原来是这么回事,我怎么现在才想明白。”
苏放走得好好的,被顾云皓这么一惊,倒是好奇起来,“什么事现在才想明白,说来听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