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情?”老?夫人?将种种事宜想过?,只觉通体发寒,疑窦丛生。见王旖依旧一副失魂落魄的模样,起身?上前?,抬手甩了她一巴掌。
仆妇们死死抿了嘴,才没惊呼出声。
王旖被打得偏过?头去,披散的长发糊了半张脸,满是难以置信。
“可清醒些了?”老?夫人?垂眼看着她,“不管你在畏畏缩缩怕什么,修养几日,依旧给我回桓家去,当好?你的长房夫人?,别再闹出事端惹人?耻笑?。”
王旖捂着脸颊,说不出话。
她的确怕极了。既怕那虚无?缥缈的缠身?恶鬼,也怕桓维,唯恐他会抓着自己质问?,当初是不是害了萧容的性命。
这些年,哪怕外头都传桓郎夫妻恩爱、琴瑟和鸣,但?她自己心中比谁都清楚,究竟如?何。若非生下那一双儿女,得公婆青睐,未必保得住在外的颜面。
“你若自己没个成算,立不起来,打量着我还?能护你们一辈子不成?”老?夫人?再没往日的雍容,老?态毕现,没再理会这个狼狈不堪的孙女,扶着仆妇的手步履缓慢地出了门。
午后的日光格外刺眼,令人?头晕目眩。
老?夫人?扶了把门框,看着自己皱纹横生、已?有斑痕的手,竟就这么一动不动地站了会儿,才长长吐了口浊气:“秋梧,我老?了。”
被唤作秋梧的老?仆搀扶着她:“是大娘子不懂事,伤了您的心。”
老?夫人?摇头,叹道:“是我力不从心。”
无?论是这具日渐衰老?的身?体,还?是盛极之后的家族,都令她感到深深的疲倦与无?力。
盛极必衰是自然之理,未有亘古不变者。
老?仆在王家伺候几十年,风光无?限,却?从未从自家主人?身?上见过?这等颓意。她躬着身?,小心翼翼道:“您是疑心,有人?蓄意设计,给大娘子下圈套?”
“是或不是,都不该掉以轻心。”老?夫人?缓步下了台阶,强打起精神吩咐道,“送大娘子回去时,多遣些人?手,查查那个方士的来路,再叫人?试探看看桓家的意思……”
老?仆一一应下。
仲夏过?后,暑气日益消散,秋日将至。
“王氏将王旖送回去时,添了随侍的健妇日夜巡逻,还?有自家养的医师。”崔循在炉中添了香料,向一旁临字的萧窈道,“晏统领那位江湖方士朋友,恐怕不宜多留。”
萧窈并没抬眼,只点了点头:“我已?知会他,可以将人?撤走?。”
那点伎俩骗得了一时骗不了一世,能有如?今的效果,她已?经心满意足,并没指望“毕其功于一役”。
崔循便不再多言,一手支额,看着她写至最后一笔。
萧窈撂了笔,抬眼对上崔循平静的视线,莫名有些心虚。便磨磨蹭蹭地挪到他身?边,偏过?头试探道:“你就不问?,我究竟想做什么吗?”
崔循虚攥着她泛凉的指尖,提醒道:“你是我教出来的人?。”
言下之意,便是说知道她有几斤几两,纵使不问?也能猜个差不离。
萧窈乍一听这话有些不服气,细想了想,却?又?不得不承认的确如?此。小指勾着崔循,问?道:“那你就不怕,我将事情给办砸了?”
“你是我教出来的,故而放心。”崔循补充道,“便是真有什么纰漏,也有我在,所以不必有什么顾忌,放心去做就是。”
崔循从前?一直劝她“耐心些”,如?今明知她想对王氏下手,却?再不提那些话。
萧窈同他对视了好?一会儿,蝶翼似的眼睫轻颤了下:“……你知道了。”
萧窈并不曾向崔循提过?长姐罹难原委。
便是乍闻真相那夜,失态至极,也只是抱了他许久,任是怎么问?,都没有解释自己手上的伤因何而来。
但?崔循还?是猜到了。
是了,他这样一个聪明人?,朝夕相处,又?有什么瞒得过?的?萧窈这些时日偶尔会梦魇,醒来时总是窝在崔循怀中,见他并未追问?,还?当自己睡相好?了不曾嘟囔什么。
而今才知,不过?是因她不愿提,崔循便只当不知罢了。
崔循低低应了声,抬手抚过?她泛红的眼:“若是难过?,哭出来也好?。”
萧窈摇了摇头:“我从前?哭得够多了,眼泪不值钱,如?今便只想看王家败落,看他们哭。”
但?她心中的确存了许多话,不知向谁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