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稍稍一倾,豆大的雨点一股脑全往身上砸。
后方有汽车驶来,激起两排水花,陶筠忙闪到路边,迟了些,裤脚遭了殃。
汽车急急刹住,下来一个人影,快步走向陶筠。
“雨太大了,我送你。”
冉靖的声音和雨点啪啪声一起传入耳鼓,陶筠打了个激灵,眼泪刷刷淌了出来,和雨水混在一起黏在脸上,分不清谁是谁。
“不用。”她固执地说,舌根都在颤。
冉靖特别想把她打晕,然后拖上车。
“出租不好打,公交一定特别挤,镇纸磕着碰着了你怎么办?”
“我……”伞几乎已经不起什么作用了,陶筠努力睁开被雨打得酸疼的眼睛,她看见,冉靖浑身上下湿透了,几缕乌黑的发丝黏在额上,一绺恰扫在眼梢,一定很难受。她很想抬手抹开。
她愣神的功夫,冉靖趁机把她抱了起来。她没敢动,心说,是那尊珍贵的玉狮子让她不敢动。
被塞到副驾,陶筠有些不自在,左挪右挪,似怎么也找不到一个舒服的坐姿。
冉靖探过身,为她系上安全带,说:“她没坐过副驾,任何人都没有,这个位子只能你坐。”
陶筠扇扇眼睫毛,阖上眼皮,硕大的泪滴无声滚落。
冉靖凑过来,在她湿漉漉的鬓角,轻轻烙下一吻。
“谢谢,再见。”到宿舍楼下,陶筠飞速解了安全带,推门下车。
她像逃离瘟疫一样逃离,冉靖抬掌,重重落在方向盘。
劫数来的时候,神仙都挡不住。
陶筠刚收拾好准备去噌boss的课,忽然接到了电话,宋敏打来的,在医院打来的。
陶筠满头大汗跑到医院,奶奶还在手术中,宋敏一个人呆呆坐在病房外。
“宋姨!”陶筠嗓子冒烟,声音干哑难听。
宋敏回过神,一脸忧容:“小筠啊,你可来了!”
前几天一场大雨,冲倒了街边许多建筑垃圾,余秀英今天开着三轮经过,车翻了。幸好上班时间,附近工人路过,打了救护车。
“你是没见,那血流的啊……”宋敏抹着泪,全然沉浸在悲痛中,似乎忘了和余秀英斗了半辈子嘴。
陶筠手脚冰凉,脑袋里嗡嗡半天才安静下来。奶奶这么大岁数,还要遭这么大罪,陶筠难受得不得了。余秀英一辈子劳碌命,没享过一天清福。陶筠越想越觉自己不孝。
也不知坐了多久,手术室灯灭了,门打开。
宋敏吓得不敢上前,陶筠定定神,迎上去,询问医生。
医生没有立即说话,看了她一眼,似乎在考量应如何说。
这短暂的沉默,陶筠顿感不安。
“车祸没伤到要害,问题在于她脑部有个肿瘤,这一摔……”
陶筠脑袋轰一下炸了,医生后面说的她几乎一个字都没听进去,晃了一下,险些摔倒。忍住没哭,问:“她还有多久?”
医生大约诧异于她的镇定,默了默,说:“尽量多陪陪她吧。”
晴天霹雳,平地惊雷。
陶筠强撑着,待到余秀英转入病房,宋敏进去陪着,陶筠终于忍不住,跑到病房外,靠墙蹲下来,捂住嘴失声痛哭。
哭声混杂在脚步声、说话声、器皿碰撞声等一团混合声中,并不引人注目,还有人的哭声更响亮,更放肆。
这里是医院,生命从这里开始,也从这里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