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凌沉没有作声。
洛子裘又问:“陛下是想保下皇后么?”
今日清晨佛骨塔发生的事,已经传遍了朝野上下,他原本以为以楚凌沉的性格,应该是会借力打力,挑拨新旧戚党的矛盾,却没有想到楚凌沉竟然与太后做了同样的选择。
他不仅软禁皇后,还命灰骑星夜兼程,前往皇陵再次取火种。
这显然不是最天衣无缝的方法,却是唯一可以完完整整保全颜鸢这个皇后职位的办法。
洛子裘想了想,坦然道:“之前微臣建议您与皇后合作,是因为定北侯的助益对陛下稳定朝局有益,而如今蓝城旧案被翻出,定北侯怕是难以收场了。”
即便是忠臣良将,屠城这种事情注定被后世诟病。
更何况雄踞一方的定北侯。
如今的局面之下,颜鸢已经不是最好合作人选,但楚凌沉看起来似乎是打算强保她的皇后之位。
这就有意思了。
洛子裘盯着楚凌沉,换了个问法:“陛下如何看待皇后?”
楚凌沉似乎愣了愣。
他低垂着眼睛,手上的笔久久没有落于纸间。
那个油滑的泥鳅。
虚张声势的自作聪明的蘑菇。
他既厌弃她愚蠢笨拙,也不想让她过得太舒适逍遥,可是如果这次放任她不管不顾,那么等待她的恐怕绝不会小惩大诫的结局。
定北侯远在西北。
她在这帝都城里凶多吉少。
他的脑海中浮现那人的身影,顿时只觉得胸口一股无名的恼怒又重新开始郁结。
似曾相识的烦躁渐渐滋生。
自指尖开始攀爬,直至郁结于胸,拨乱呼吸。
楚凌沉十分厌弃地皱起了眉头,低声道:“孤对她……十分憎恶。”
……
不远处的佛骨塔。
颜鸢已经趴在书案上睡着了。
她趴在书案上沉沉入睡,整个神思都坠入了深沉的黑暗中。
这是当初在见薄营里,季斐教的第一课,也是她迄今为止学得最好的一刻:不论面对何种局势,不论是什么身体状态,只要身体需要,她永远睡得着。
这一觉甚至没有梦境。
到月夜时,她听见了佛堂的外延响起了细碎的声音。
那声音窸窸窣窣响动了一阵儿,过了片刻,空气中隐隐约约传来一些甜丝丝的气息,那是糕点尚未凉透的时候散发出的清甜气味。
颜鸢不动声色地睁开了双眼。
不远处的佛龛上的帘子微微拂动,压抑的呼吸声一声一声响彻。
颜鸢仿佛是可以想象到小姑娘的状态,脑海中忽然闪过不久之前听见的楚凌沉的那句话:“皇后不必担忧,毕竟佛会保佑皇后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