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说是因为王导为了王家声名才出面保了太子,有人说王导是为了安抚惴惴不安的诸多朝臣,也有人说是病重的皇帝亲自恳求王导顾念旧情,更有些无聊的说是因为素来与太子交好的王家世子对王导以死相逼,至于为何要以死相逼,那又是另一番天花乱坠。
脑子没病的朝臣一般都猜前几种,坊间百姓却尤其偏爱最后一种,因为最后一种明显听上去比前几种要更富有传奇色彩,有一股野史的香艳气质,也不知是谁先开始传王悦与司马绍的那些恩怨情仇,真真假假都有,故事跌宕起伏高、潮迭起,光是“夺妻”、“仇杀”、“反目”、“情痴”这几个字便听得人血脉贲张。
一夜之间,坊间百姓忽然全都热衷于扒王悦与司马绍的过往情仇,王悦当年追庾文君一曲《凤求凰》弄得建康城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庾文君转头却嫁入了皇庭,王家世子一怒之下与太子反目成仇,光这事足够日子平淡的百姓把舌根嚼烂,什么十年同窗什么夺妻之恨全都被添油加醋了几番,王悦与司马绍在众人眼中俨然是不共戴天的仇寇,正因如此,坊间众人为王悦今日为何要以德报怨简直是操碎了心。
正当故事扑朔迷离之时,一个极为轰动的消息从建康街头传了出来,瞬间掀起了惊涛骇浪。
那一日的建康街头,陶家二公子陶瞻路过酒坊,恰逢太子中庶子温峤在酒坊喝得烂醉如泥,温将军脱了鞋当做惊堂木,在酒坊绘声绘色地给众人讲了一件事,陶家二公子不幸目睹了全程,一口酒全喷了出去。
夺妻算什么?当年王家世子与当年尚是琅玡王世子的太子曾当众拥吻,情至深处旁若无人!温峤温将军是军营出身,张口便是荤段子,嘴皮子利索得像是抹了油,他又喝醉了,说话像骂人,那一日温将军拍着布鞋笑骂各路小道消息,那副口若悬河艳压群芳的样子让多少人毕生难忘。陶二公子直接笑倒在街上没爬起来。
这消息在建康城差点没传疯了。
所有人听完都惊呆了。
不是说夺妻之仇吗?还有这一出?所以王家世子今日究竟为何要出手保太子殿下?三人之间究竟是何关系?当年那曲《凤求凰》究竟是何意味?一传十十传百,一时建康城道说纷纭,精彩纷呈。传的人越来越多,越来越有鼻子有眼,最后就连朝堂上那些元老重臣都听闻了此事,私下全在窃窃私语。
外头已然翻了天了,王悦却一无所知。王有容怕死,自然不敢主动和他提这事,谢家人更不会嚼舌根。是以全建康的人都知道太子与王家世子有龙阳私情,而王悦自己却浑然不知,他只是莫名觉得这两日谢家下人瞧着他的眼神有些异样。
王悦不知道,在他筹备着买粮借粮时,建康城街头巷尾有关雨季异象的传言已经换成了他和司马绍的情仇。
是夜,他坐在谢家书房给京口、姑苏以及广陵的几位长官写信借粮时,门被人推开了。
王悦抬头看去,发现来人是一身玄黑的谢家小公子谢尚,圆领窄袖,这身打扮一看便知是刚从猎场下来。外头的天黑黢黢的,谢尚穿一身黑面无表情,气质瞧着有些冷。
王悦顿觉惊奇,这位不是大老远见着自己便走吗?今晚什么风将这位小公子吹来了?他开口道:“你找错了,你堂兄在他的院子里。”
“我找你。”
王悦闻声放下了手里的笔,不太敢置信地又问了一遍,“你找我?”
“嗯。”
王悦反应过来后,轻轻抬了抬下巴,“坐吧。”他打量着谢尚,莫名想发笑,“你找我有事?”
谢尚顿了下,在王悦的面前坐下了,他盯着王悦看了会儿,没说话。
王悦瞧着谢尚那副不说话的样子,等了会儿,他问道:“敢问小公子你找我什么事?”
谢尚的目光最终落在王悦腰间的玉佩与笛子上,神色颇为震动,却依旧没说话。
王悦忍住了笑意,抬手轻轻摸了谢尚的脑袋,“怎么了?喜欢上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