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脚踏上台阶,沉闷的回响荡入陈如风的心坎之中。
“盟主!”两旁高肩阔腰的天下盟护卫齐声拱手,陈如风微微点头回礼,径直走向厅堂。
天下盟中的旗帜迎风而舞,飘飘威凛。今日并非是什么特别日子,聚集在这里的人寥寥无几,陈如风一人独自穿过的身影显得有点单薄。
陈如风停下了脚步来,厅堂之中早已有一人在等候。
眉头一蹙,陈如风脚上似有犹豫之意,终还是踏了进去。
候在厅中的那人听得有脚步声,回首看来,脸上一层冷淡。
“泽门主!”
“陈盟主!”二人客客气气地互相施礼,可并无多少欢欣表情。
陈如风走到盟主座上慢慢坐下,这位置原本是泽崆云所坐,现在二人的位置却来了个互换,略显尴尬。但泽崆云是心宽大度之人,并无多加介怀,择了旁边一个最为靠近的座位就坐下。
偌大的厅中,就只有他们二人。
陈如风此时虽身居高位,但他一直对泽崆云敬若长辈,没有摆出多大的架子来。泽崆云身上有一种不言而喻的轩昂之气溢发着,以陈如风资历未深,也不敢高高在上盛气凌人。
“泽门主此次前来,必是有急事,才让张子千如此匆忙地禀报我。”陈如风淡淡笑道。当张子千对他说泽崆云来到天下盟说要立刻见他,他便猜到了他是为何事而来,但此时却明知故问,希望他自己猜想有误。
“近日据闻盟主签署了一张盟主手谕,撤去对赤魔圣坛的限制和监察,可有此事?”泽崆云面上渐渐有了寒意。
陈如风面色不改,只是顿了片刻,点头道:“确有此事。”
“手谕实为你所写?”
“我亲手所写。”
泽崆云霍然站起来,眼中精芒闪烁,他为当世第一高手,心性要比一般人高,纵使此时腹中有怒意,也不会轻易有失理智地发作。
陈如风坐立不动,二人平视。
大厅之中,像是有沉闷吞噬了所有的声色,变成默然一片。
“你可知魔君刑石坐镇在赤魔圣坛之时,整个江湖处于一个什么状况?”泽崆云声音平和,却隐隐有火在暗涌。
“恕晚辈无知,当时晚辈不过是几岁孩童,后来也只是有所耳闻,但并无深入了解这些陈旧往事。”陈如风以晚辈自称,示意自己对泽崆云心怀尊敬,并无要故意得罪之意。
泽崆云原本有点紧绷的身躯也松缓了下来。半晌,一口气从他嘴中吐出。
“那时,只能用一个词来形容,”泽崆云望向陈如风身后的那扇窗户,天色之中有几道红霞染出,时已近黄昏。
“血雨腥风。”
陈如风看着他的凝重之色,已经能感受到当时赤魔圣坛在江湖上掀起了何等恐怖的黑色巨幕,将江湖带入一个永无白昼的暗夜之中。
“每一天,都会有一个帮派在江湖上消失,或大或小,里面的人都被屠杀殆尽,无一活口。”泽崆云倒抽了一口寒气,时隔多年,那时的情景似乎还令他心有余悸,“这些帮派都是反对赤魔圣坛独断横行的举动,才惹来灭顶之灾的。”
“整个江湖,大部分都威慑于刑石的淫威之下,敢怒不敢言。赤魔圣坛就像一只巨大的魔爪,狠狠地扣住了江湖的命脉,颠覆着整个江湖。”泽崆云语气渐渐沉重,“后来一众帮派实在无法忍受,个个跑到来千剑门前跪下,恳求我们能出手阻挠赤魔圣坛,他们实在不愿意每天都活在担惊受怕之中,不知哪一日自己会忽然死在魔家中人手中。”
“本来我一直以江湖安稳为由,对赤魔圣坛的行为采取容忍,但见那数百人跪在我千剑门前,我知道再忍下去,只会让刑石气焰更嚣,整个江湖会沦陷在他的手中。于是我就联袂冰墓,还叫上当时负有盛名的高手朝虢——就是你师父,一同向刑石下战书,相约断石崖一决生死。”
“刑石当时正如日中天,虽然我、冷非绝和朝虢都是与他齐名的好手,他却丝毫不将我们放在眼内。我们也知道断石崖一战凶险非常,已做好了一去不复返的准备。”
“但我们更清楚知道,不除去刑石,江湖永无宁日,哪怕是违背道义,也要将他诛杀在断石崖上。我们背负了一众帮派的期望,踏上了断石崖。”
陈如风看着泽崆云的表情变化,心神几乎也要随着他回到了那个风起云涌的时候。虽然朝虢曾跟他说过这些往事,但泽崆云口中也道出了许多他不知晓的细节。
“我们本来打算不理江湖道义,三人合力将刑石诛杀。没想到我们到了断石崖,刑石居然主动让我们三人一同上,并非单打独斗,当时我们率先气势上落了下风,刑石虽是大奸大恶之人,可对敌之时却展现出可容山纳海的胸襟,洒脱自然,让人无从捉摸,真不愧为盖世魔君。”泽崆云念起刑石的模样,双方即使水火不容,也难阻他对他的欣赏之意。
“只是没想到,我们三人一同与他周旋依然显得乏力,最后不得不用偷袭之法才得以取胜。”泽崆云略带愧色说道,“刑石就这样被我们袭杀在断石崖的惊涛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