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站起身来,手上拿着那块素白的方帕。湘灵瞄到一眼,脸上躁得慌。沈慕渊神色平淡,走到窗台前,撸起袖子,拿了锋利的剪刀就往自己手臂上划。
虽是拿背影挡了,湘灵却仍是见到鲜血迸出。手中酒杯跌落,她捂住惊叫出声的嘴。
沈慕渊将剪刀往大红喜袍上擦了擦,染血的帕子随手放在桌上,歉意道,“吓着你了。”
再没有旁的语言,转身离去。
湘灵只觉得这几日浑浑噩噩,让她摸不着头脑,她不懂自己的相公为何会如此。
若说沈慕渊对她不好,相反,他体贴细致,大方周到,人前人后给足了她这个新嫁娘体面。回门那日,阿姊见了沈慕渊,哭得情难自持,她自是知道,阿姊才不是因为舍不得她这个不亲的妹妹,而是舍不得自己日思夜想的情郎竟成了她人的夫君,还是这个她从来不曾待见的庶出妹妹。
湘灵有时候也想,幸亏相公不是官宦子弟,否则,再怎么样也是轮不到她来做他的娘子的。只是,每夜孤枕难眠的时候,又会问,她若是嫁给旁人了,还会是这番光景么?他与她说话从来都是客气有礼,却也没有多过一句闲话,这又哪像是真正的夫妻,是她长得不够好看,还是举止不够体贴,为何相公连她的手都没来碰过一下?
几日后搬了住处,沈慕渊终于可以光明正大地另寻自个儿的睡房。湘灵也总算是缓过了神来,世上毕竟没有十全十美的事,但不论如何,总归要做好自己该做的事。
就算是石头做的心,捂久了也会热的罢。
第16章十六
沈慕渊大婚不久,沈老爷便撒手人寰。还未撤下的喜事,立即便换成了白事。沈家上下身着孝服恸哭不止。沈老爷早年走南闯北,生意四海恒通,前来吊唁的人络绎不绝。
沈家内亲守在灵堂中,接受往来亲朋好友吊唁。立礼跪趴在沈老爷棺材前哭声响亮,声嘶力竭。沈大公子携了身怀重孕的妻子的手,跪在她椅畔,夫妻二人涕不成声。
沈慕渊形容悲恸,与湘灵一同跪在立礼旁。
同窗旧友前来,上了香,总要过来宽慰几句。轻拍他的肩,道一声节哀顺变。
门口忽有一清瘦身影闪过,沈慕渊蓦然抬首,视线胶着。顾白递了白包给掌事管家,俯身在册上签了名字。一身素衣缓步行来,虔诚向沈老爷上了三柱清香。抬步往沈慕渊处走。两人视线相撞,世间忽而寂静。
顾白半跪下身,还未触及沈慕渊的肩头,那人便向他伸出手来,顾白没有半分迟疑,稳稳握住那只手。沈慕渊瞬间便热了眼眶。
“慕渊哥,节哀。”
紧紧抓着顾白的手,拇指不自觉摩挲,沈慕渊在心里疼惜问道,你为何瘦了,可是吃不好睡不好?
顾白抬起另一只手轻拍他背,沈慕渊低头便抵在了他胸口。熟悉的温热气息扑面,沈慕渊情难自禁,呜咽出声。一旁的湘灵,吓了一跳,不曾见相公哭得如此伤怀,她不免也跟着更加伤心。忍不住哽咽着唤了声,“相公。”
这句相公让那两人皆是一怔。顾白望了眼面前这抽抽搭搭的小娘子,许是哭过的原因吧,与画中有些不像,但即使这样,也看得出容貌清丽,秀丽端庄。
湘灵向这公子点头道福,顾白还礼,心中苦涩不已。
沈慕渊放开顾白,目光缱绻不舍,“你能来,我心中很欢喜。”怆然垂头,低声道,“顾白,是我辜负了你。只盼日后有人爱你疼你。”
顾白点头,起身告辞,缓步离去。
直到那身影彻底消失不见,沈慕渊才回过神来,眼睛酸涩,胸中慌闷,眼一翻竟昏了过去。
待他再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已躺在床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