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意眉心蹙的更深,闭眼的时候流露出一丝痛苦来,喃喃道:“我不懂你。你编织这些谎话,一而再再而三,你图什么。”
“我还能图什么,”北开源望着他,看他这样比他更难受,“我就是要钱要权,让你想要什么就能有什么,想让你过安稳的生活,想让你……”
“我安稳吗?”祝意打断他,“你一句话我就要换单位,完全不在乎我的规划和想法。我的学生怎么办,交上去的材料怎么办,做了一半的实验怎么办?”
北开源:“学生不带有别人带,材料我找人整理,你不用重新弄,实验去了研究院也能继续做。”
祝意盯着他,视线逐渐从悲痛中抽离出来,眼神变得清明而冰冷。
不知过了多久,他伸手去开车门。北开源伸手挡着一下,攥住他的手腕:“不许走。”
他一身西装来不及换,穿着黑裤皮鞋坐着商务车,这一副得体的成功人士的派头没能让他看起来多么高高在上,反而有些狼狈。
“让开。”祝意说。
北开源不让,语气与态度一起软下来:“别走。”
祝意抽回手来,往旁边一偏头:“不走干什么,我们谈不到一起去。”
“能谈,”北开源重复道,“能谈。”
祝意盯着窗外,多年相处场景在脑海中匆匆而过,他头有些神经质的疼。
“你只会骗我。”他掐着掌心,声音落了一些,“你还有多少事情瞒着我?”
北开源慌了,祝意的眼神让他心都凉了。
“没有了,我改,真的,我能改……”
“我发誓,”他竖起手指,“以后所有的事都不会瞒着你,公事私事都不会,我……”
祝意已经彻底冷静下来,眼神也不复之前锐利,只带着无奈和脱力感:“我不会再信你了。”
北开源:“你不能因为这个,就把我彻底钉为骗子。”
“我会自己看,相信自己的眼睛,也相信脑袋里的判断。”祝意深吸一口气,说,“马耳他的离婚手续我已经提交申请,希望到时候你能如期出席。”
他掌心很痛,心也痛:“我们刚毕业时候买的两居室归我,其他的我一概不要,股份和名下资产我会约律师转移给你。”
“北森那边我会去说。”他深深看了他一眼,继续道,“从今开始,你就自由了,抽烟喝酒赌博,收礼收人打架,夜夜笙歌或是夜不归宿,都与我无关,再也不用瞒着我了。”
·
北森把车停好,院子里的园艺工人正在栽花,台阶上的门闭着,里面有光透出来,却莫名觉得冷清。
北森没多想,溜达着走上台阶,拧开门进去。
客厅里除了管家和正在擦地的保洁再无他人,厨房那边也空空如也,餐桌上连个盘子都没有。
北森有些纳闷,张望着问:“他们人呢?”
管家接过他脱下来的皮衣夹克,用衣架撑起:“先生们早晨走后还没有回来过。”
北森脚下一顿:“没告诉你们我今天回来吃饭?”
管家诧异:“没有,您想吃什么,我现在让厨房去做。”
“等会儿的,我打个电话问问。”北森有些摸不着头脑,拿出手机来给祝意打电话,“他们在搞什么东西,遛我玩儿吗?”
祝意电话竟然关机了,北森无可奈何,只能给北开源打。
北开源倒是接了,只是听声音很沙哑:“怎么了?”
北森本来要冲他两句,一听他嗓子这样,立刻把不痛快都抛到脑后了:“祝意跟你在一起吗,我打电话他关机,你们在哪里,不是说好晚上一起吃饭吗?”
北开源那边静了许久,北森察觉到不对劲,小心问:“哥?”
北开源清了清嗓子,没提祝意,只闷着声音说:“我在医院。有点事,家里保险柜的钥匙在卧室床底下的暗格里,密码八个一,你把钥匙拿了,来医院找我。”
北森心里狂跳起来:“谁在医院?”
“你路哥。”
“路哥不是全家出国旅游了吗?”北森轻声问。
北开源深吸一口气,声线克制不住地抖:“半路上出了车祸,原因还在查。”
北森愣了:“什么?”
“路伯伯和阿姨已经宣布死亡,柏杨正在抢救,”北开源说,“你小时候跟他关系挺好的,有时间就过来看一看。”
北森跟路柏杨经常一起玩,也互相打过掩护,那会儿两个哥哥谈生意,更多的时候,两人就约着拼乐高。
后来北森成绩一般,奔波于补课上,玩的时间减少,关系渐渐不再亲密。但每逢放假还会经常跟哥哥们一起吃饭聊天。
北森从管家手里抢过皮衣,抓起车钥匙冲出家门,一路冲到了医院里。
冷白的混合着消毒水味道的走廊尽头处亮起红灯,一旁的椅子上坐着路评章和北开源,旁边围着许多人。
北森一时间挤不进去,隔着人喊了一声:“哥。”
北开源拨开人群叫他过来,路评章也抬起通红的眼睛看了他一眼。
北森有些不知所措,捏着衣角也喊了路评章一声“哥”,踌躇地问:“柏杨在里面吗?”
路评章迟钝的望向尽头处的红灯,紧接着摇摇晃晃站起身来。
他也受了很严重的伤,车祸发生的时刻,他们一家人在同一辆车上,只是他坐在右后座,出事时司机向右打死方向盘,他是受伤最轻的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