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意坐回位置上,摆了摆手:“真喝不了。”
蒋屹接过他的杯,要替他喝,胡一派打趣道:“你俩天天形影不离,饭桌上都要替,说实话,你俩到底什么关系?”
祝意看了蒋屹一眼,蒋屹笑着说:“胡老师快要跟不上潮流了,我们俩在别人眼里这叫cp。”
胡一派哈哈笑了一顿,半晌才擦擦笑出来的眼泪,倚着桌子说:“我岁数大了。”
祝意放在兜里的手机又震动起来,祝意看了一眼没管它,听胡一派说:“到我这个岁数还评不上职称的,院里就我一个了吧,丢人啊。”
他话里一转,问祝意:“你今年评?”
祝意不置可否,轻轻微笑了一下。
他一晚上没怎么吃东西,酒也是沾沾唇就离,这会儿眼神明净、肤色光洁,琥珀般的眼睛里像是镀着一层明亮的灯光,一举一动都显得矜贵而冷清。
胡一派打量了他片刻,诉苦道:“听说祝老师有一篇论文已经过审就要发了,咱们打个商量,能不能第二作者加上我的名。”
这种情况其实很常见,多见于研究院和比较亲密的关系。
但是胡一派跟祝意不是一个专业,平时走的也不算近。
祝意没来得及说话,蒋屹就说:“诶,好好吃着饭,怎么还聊起工作来了呢。胡老师来,我敬你一杯。”
胡一派笑呵呵端起杯,却不着急喝,眼睛紧紧盯着祝意:“条件任你开,也不为什么,就为了等我明年评职的时候也有点底气傍身。”
按照年份和规定来讲,按说他今年就可以递交申请评职,现在他这样说,摆明了今年要退出,不跟祝意争名额了。
蒋屹刚要张嘴,祝意在桌底下碰了碰他,笑着说:“可以。”
胡一派没想到他真能答应,当即站起身要敬他酒:“后生可畏,年轻人能拼能干,有你这句话,以后有老哥我的,就有你的。”
他不由分说的喝了,又从年纪上占了优势,祝意有些骑虎难下,心里叹了口气。
“胡老师大方,我也不好扭捏。”祝意朝他举了举杯,“我敬胡老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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送走魏良木,北开源跟路评章往回走。
他一晚上没少喝,转角的时候路评章扶了他一把:“司机来了吗?”
北开源摇摇头。
路评章从他裤子口袋里要拿手机出来:“叫助理来接你。”
北开源没躲:“助理还没到岗。”
路评章动作一顿,把手机给他放回去,不由叹气道:“司机没有,助理没有,商务部是一群饭桶,谈个合作都谈不下来,你看你现在成什么样子。”
北开源心道这算什么,他妈的,我连老婆都没有了。
他们越过转角要往楼上去,紧挨着楼梯口的那件包厢上面没有封顶,北开源摁着楼梯扶手上了一个台阶,偏头一扫,正看到包厢里面的场景。
祝意端着酒杯,朝着对面的中年男人方向举着,不知道低声说了什么,就要往嘴边递。
路评章催促北开源赶紧上楼,后者却望着下面没动。
几秒钟后,北开源隐约露出一点点笑意。
路评章根本来不及拦,就看他站稳身体,将腕上的手表摘下来,扬手扔了下去。
“当”一声。
手表准确无误地掉在了祝意的酒杯里。
祝意脱了手,酒杯掉到桌上滑了一下又滚到了地上。刹那间酒水四溅,在座的其他人都吓了一跳,连忙四处寻找来源。
桌面上的盘子碎了一个,低调但是极有重量感的手表摔在上面,祝意一眼认出这是北开源经常戴的那块。
他如有所感一般,抬头朝着上面望去。
北开源不躲不闪,倾身撑着楼梯扶手,朝其他人抬了抬手,皮笑肉不笑地打了声招呼:“不好意思,各位,手滑了。”
北开源经常在祝意的学校露面,祝意留校那年还捐过一笔巨款,用来扩建学校里面的图书馆,算是老熟人。
胡一派见过他,但不知道他跟祝意之间的关系。
“嗐,北总啊,”胡一派连忙站起身,用两人很熟稔的语气说,“您过来吃饭?”
北开源居高临下望着他们,似笑非笑地“嗯”了一声:“谈生意。”
平时胡一派够不着跟他坐在同一个饭桌上,这会既然捞到人了,便活络起来,有心要攀谈:“谈完了吗,咱们再喝点?”
北开源视线掠过他,最后停在祝意身上。
祝意早已移开了视线,此刻正冷着脸擦衣服上的水渍。
北开源盯着他后脑,平静无波道:“那我就不客气了。”
说完他直起身,准备下楼,胡一派起身去门边迎他。
祝意把湿润的纸巾扔掉,起身拿起搭在衣架上的外套:“你们继续,我衣服湿了,失陪先去处理一下。”
蒋屹“哎”了一声,要追过去,但是脚下不稳,让椅子给绊住了。
胡一派来不及拦,祝意拉开门,正赶上北开源转过来,俩人猝不及防打了个照面。
“别急嘛。”胡一派叫服务员拿干净毛巾过来,到了门边把门开大了些,给北开源让出一条路,想让他先进来。
谁知道祝意也往旁边一让,就要从北开源身旁绕过去。
北开源表情未变,伸手按住门框,挡住他的去路:“祝老师,不再待会儿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