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欲落笔的少年怔了一怔。
昏黄灯影下,他前发微散、长睫低垂,无端让原先清俊的面庞多了难明与莫测。
“没什么。”他说,“剩不多,顶多再两个时辰就好了。早些整理好,也好早些厘清真相,让柳大哥摆脱这些烂摊子。”
“言辉……”
柳行雁闻言也是一怔。
杨言辉的语气极淡,就像只是单纯陈述些什么。可他自忖对少年的性情有些了解,听着那不咸不淡的“烂摊子”三字,总觉得里头藏着不少的怨气;再与话意相对照,这怨气……竟似因他有意摆脱这些而起?
可他何时这么想了?
但还没等柳行雁理好思绪问个明白,少年就已一声轻叹,再度搁了手中的笔,自个儿揉了揉额角和眉心。
“抱歉,是我失言了。”
杨言辉低声道,长睫依旧低垂,让人分不清那双眸中究竟带着怎样的色彩,“无论如何,将柳大哥牵连进这个案子实非我本意……我知柳大哥尽责,不可能因一己喜恶而撒手不管。如今既有了头绪,早些弄明白,也能早些让柳大哥摆脱此案,做些自己真正想做的事。”
他音声不大,语气却相当平缓,兼之字正腔圆,断没有一丝听岔的可能。可柳行雁听着,只觉那每个字分开来都懂,连起来却怎么听怎么诡异,几乎以为自己是否失丧了一段时间的记忆,否则言辉缘何表现得满怀愧疚、字字句句都说得像是自己无心调查,不过是碍于责任才继续跟进一般。
更别提那颇富意涵的“一己喜恶”和“自己真正想做的事”等语了。
没来由被误会的感觉的确不好。但想到那日尴尬的收场,和自己这些日子来有意无意的躲避,柳行雁微微一震,恍然意识到也许一切并非全无来由。
“……你误会了。”
柳行雁说,突然觉得这四字真是微妙地讽刺,“我从未想过摆脱,更……从未动过远离你的念头。”
少年猛地抬起了头。
“既如此,你为何──”
杨言辉有些气急地想质问些什么,却似又觉得自己无甚立场,以至于只开了个头便乍然收声,只一双睁得浑圆的杏眼直勾勾地看着男人,像在希冀什么、寻求什么。
能被心上之人如此看着,固然是值得高兴的事;可望着少年眼底潜藏的一丝不自信,柳行雁胸口却是一阵密密麻麻的刺疼泛起,而在短暂的迟疑后迈步上前,带着些试探地、以掌轻轻揉了揉少年发丝。
──暌违半月地。
“我只是不知如何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