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吾儿既未通多宝阁寄信于我,想必心中已有疑虑。如汝之所见,东海百姓受倭寇之苦久矣,世家逐利为祸亦久,非独本朝。汝师灼然言大晋实危急存亡之秋,实乃迫汝助其行改革之事也,非诚危急若此,勿听一人之言。吾观灼然不日必会进京,福祸难言,汝暂留岳阳,勿要相随,切记。
其一世家改制。若改革则必引世家勋贵动荡,朝野不宁,其益处非一朝一夕可得,非一代人之力所及。若成则功在千古,若败则遗臭万年。
其二倭寇之患。此朝廷久议之事,灼然力主开海禁,吾以之可行,然朝野亦有阻力。汝可同灼然详议此事,若成于仕途大有裨益。
多思无用,吾儿静心学习,考得功名,乃父母于天京待汝回来。自加珍重。”
谢文纯放下书信,明白了父亲的意思。信不长,第一层就是世家改革很难,不要和沈灼然掺和,危险太大;第二层是解决倭寇之患通过开海禁大势所趋,让自己搭下顺风车对仕途有第三册就是你现在连个官都不是,担心这些有的没的没用,还是好好读书。说实话,这是谢文纯第一次对父亲谢松感到失望----句句不离“利益”“危险”,他心中的“热血”刚刚被老师沈灼然勾起,有点被泼了冷水的意思。
怀着失落的心情,谢文纯拆开母亲崔氏的信,足有厚厚十多张。有九张都是各种叮嘱,最后一页是:文纯,从心所欲,我和你父亲在你身后。记得娘教你的第一个字吗?
谢文纯泪流满面。这一夜,他写了一夜的《丧乱帖》----在院墙上。
第二题易行止睡醒了,出来一看好家伙,满墙墨迹,由行入草,到得最后更是飞扬。易行止叫道,“文纯,毁坏书院的公物是要陪银子的!”
谢文纯闻声回头,眼中布满血丝,却有诡异的光芒,把易行止吓了一跳,“哦。”然后就进屋去了,倒头就睡。
易行止推了几下,竟推不醒,只得看向濯香。濯香昨夜也是陪了谢文纯一晚上,道,“麻烦易公子,给我家少爷请个假,这个样子实在没办法去上课。”易行止应下,又道,“要不要叫郎中?”
濯香道,“我看少爷没有发热,大概只是精神震动有些累,歇一歇就好了。”崔氏当初选中濯香给谢文纯做书童,就是相中了他略懂医理。
易行止这才离去。那边沈灼然听说谢文纯病倒的消息,算着日子大概谢松的回信也到了,还以为是谢文纯受了挫,心下到底不放心,来到弟子的小院子看看。一进门,就看到了满墙的丧乱贴。他由头看到尾,仰天笑了三声,没进屋就离去了。
濯香本在屋里随时观察谢文纯有什么需要,叠叠被角什么的,听沈灼然“鬼哭狼嚎”的三嗓子,可气坏了,跑出房门气呼呼的看着他的背影----这老头,打扰我家少爷睡觉。
谢文纯这一觉就是一天,第二日起来饿得连书院早饭的馒头粥都觉得香甜无比,把濯香都看呆了,即使和灼然先生过那种人不人鬼不鬼的日子少爷也一直是很注意吃相的。谢文纯不管小书童见了鬼了的表情,他只觉心中放下一块大石,快活无比。
易行止知道这是自己这位室友困惑的事情想通了,心中也为朋友高兴。谢文纯不说是什么事,他也不多问,只打趣道,“以后晚上不踢我了吧?”
谢文纯急道,“那是意外!意外!”
两人相携,去书院上课了。上午甲舍生是蔡先生讲算学。十来日谢文纯都仗着基础好,在算学课上神游天外,是以蔡先生对谢文纯印象算不上好,觉得这孩子不踏实,太傲气。
“今日我们讲盈不足。作为《周礼》九数之一……”
谢文纯来的早,坐到了前面,认真听着,时不时还写写算算一下。蔡先生注意到了这孩子的反常,心中讶异,待授完课,踱步到谢文纯的书案前看他写的什么。
只见谢文纯的纸上清楚的记下了他所讲的内容,条理清晰,甚至还有一些验算推倒----他没讲的。蔡夫子心中暗暗点头,谢文纯扬起头来问道,“夫子,我还有一处不甚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