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到这里,卡斯特长老的表情充满了忧伤,眼中泛出点点泪光。在我们周围的长老们也纷纷悲切地垂下头去。作为月溪森林的精灵中最年长者,他们都已经失去了伴随自己一生的爱人。他们此刻的表情比卡斯特长老诚挚的言辞更有说服力,这种感情打破了我们之间种族的隔阂,让我们感受到了一种深悠长难以久耐的重荷。
“这太可怕了。”凯尔茜忍不住说道。
“对,拉格小姐,这很可怕。孤独地回忆往昔甜蜜岁月,这种凄凉的感受即便是精灵也是无法长久承受的。”凯尔茜的感叹引起了善良的叶塞琳达长老的共鸣。不知出于什么样的动机,这个一向对我们和蔼可亲的年长女性给我们讲了这样一件事情:“在我还是个孩子的时候,哦,那可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了。”叶塞琳达长老对我们说道:“在遥远的北方大陆,曾经有一个女性精灵执意要嫁给一个人类为妻,这件事几乎震动了整个精灵世界,甚至将消息传到了我们这里。保守传统的精灵们想尽办法希望阻止那个头脑发昏的狂热女性,但他们最终都失败了。那个女精灵执着炽烈的爱情火焰吞噬了她的理性。她罔顾长辈们的劝戒,最终成了一个人类的妻子。这是我仅知的精灵与人类结合的例子,在更久以前或许还曾发生过类似的事情,但那就已经久远到了连我们都无法知晓的年代去了。”
“然后呢?他们怎么样了?”长老的故事勾起了我们的好奇心,性急的达克拉忍不住大声问道。凯尔茜尽管没有说话,可她是我们中最专注于这个问题的人。她睁大了美丽的眼睛,一转不转地看着叶塞琳达长老。
“后来么……”叶塞琳达长老凄然地笑了一笑,回避了凯尔茜热忱的目光。她轻声继续对我们说:“那个女精灵看着自己的丈夫由一个身强力壮的勇士一点点变成了一个身材发福的中年,再变成一个白发苍苍的老者。她爱人的生命每一天都在她面前日渐衰亡,这对于一个珍爱生命——尤其是伴侣的生命——的精灵来说,简直是这个世界上最残忍的惩罚。”
“……在她丈夫死去两百年之后,那个可怜的精灵就紧跟着死去了,那本应是她最青春美貌的时候,可她死去时苍白消瘦,眼眶深陷,根本看不出她原本的样子……”
“……两百年,对于人类来说,或许是太漫长了的一段历史,但对于精灵来说,这些时光甚至不能让一个年幼的孩子懂事。没有人知道那个可怜的精灵是如何独自走过那两百年光阴的,但我觉得,那样的日子,即便是对于一个精灵来说也太长了一些。”
“我并不想责怪那个男人什么……”说完这段长远的往事之后,叶塞琳达长老轻叹了一口气,尽力摆脱悲伤和脆弱的情感,向我们说道,“他给了他的妻子能给的一切,荣誉、忠诚、爱情。他给她的比一个丈夫应该给妻子的还要多。我不能说他是自私的,他的爱情不容怀疑。但是,人类和精灵之间确实存在着难以弥合的差异,这不仅仅是一份感情和几句誓言就可以弥补的。”
“您的意思是让我……放弃……红焰……吗?”这时候,凯尔茜对叶塞琳达长老轻声问道。此时她的脸上已经不见了刚来时的勇敢和坚定,而是写满了疑惑和犹豫。
“我们没有权利命令您和咏者怎么去做,尽管……尽管你们之间的事情很难被大绝大多数精灵接受,但是你们确实有这个权利不去理睬别人。”这时候,叶塞琳达长老出人意料地说出了这番话。卡斯特长老听得脸色有些难看,我注意到他不住地对叶塞琳达长老使眼色,提醒她不要说这些题外话。可叶塞琳达长老就好象什么也没有看见一样,继续诚实地说道:“无论是人类还是精灵,都没有一项法则和法律规定两者不能结成合法的夫妻。从这个角度上说,我们没有任何理由反对你们。但是,我想您必须知道:您只能站在人类的立场上思考,您所能够付出的,最也不过只是您的一生。您的感情是伟大崇高的,拉格小姐,这一点任何人都不能指责,但这对于咏者来说并不公平。如果我的话伤害了您,请您原谅。但我觉得我说的是实情,您应当认真考虑一下你们之间的关系。”
“这并不是一个精灵长老的建议,而是一个长辈的恳求。佐布尔的父亲、上一任的咏者就是我看着一点点长大成人的,佐布尔就像是我的孙子一样让人怜惜。他从小就与众不同,我知道他会成为一个了不起的精灵,会给月溪森林的精灵王国带来前所未有的巨大变革。他会成为比他的父亲更卓越的咏者。我不想看着他像那个可怜的精灵一样过早地被忧伤榨干了生命。”说到这里,年迈的叶塞琳达长老紧紧地拉住了凯尔茜的手,迫切地看着她的脸,目光中满是希望和恳求。她的话语和声音中透露出来的友善的真诚让人无法怀疑,她像个真正高尚的人那样把所有的一切都告诉了我们,一点也没有隐瞒,其中有些内容对拆散这对异族恋人毫无帮助,甚至还有阻碍。可是正因为如此,她的劝说更加有力,让人几乎无法拒绝。
如果有人强迫凯尔茜,羞辱她、讥讽她、嘲笑她,用种族的优劣贬损她,就像海伦娜所做的那样,我相信,这个勇敢的女性绝不会动摇。即便是再猛烈的攻击也不会让她对自己的感情有丝毫的怀疑,她的刚强与坚韧就如同是奔腾不息的海浪,只能被暂时地阻隔,而不会被敌手所摧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