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便做,南宫峰一下蹦到步惊天面前,叽叽喳喳开始他的“俘虏”护卫从而控制沐小狸计划!
一个武功超绝的护卫,一个有胆有识的人,以后天苍大陆,他还不横着走?
关于步惊天和南宫峰的仇,沐小狸调查过,步惊天只是进入青松山庄盗窃某样东西,正好南野冥派歃血盟的成员前去追杀,两方于青松山庄的练武场交手,须臾便散。但翌日清晨,青松山庄一百零八名弟子的尸体悬挂于山庄大门口。死因皆一刀割断咽喉,血流殆尽而亡,死状安详宁静。
在青松山庄上下愤慨全面追杀凶手时,庄主告诉南宫峰,凶手乃江湖第一杀手步惊天。顾及到担心步惊天怒而掀起武林浩劫,他嘱咐南宫峰只能私下诛杀为同门报仇。
于是,南宫峰满天下寻找步惊天的下落,从北凉一路杀到东辰,屡战屡败,屡败屡战。直到圣医园围剿之后,彻底失去步惊天的下落。
其实,见步惊天第一面时沐小狸就确定那一百零八条性命与他无关。
步惊天虽然杀人果断,别人的性命在他眼里不值一文,但他又不是嗜血成狂。杀那么多人,他估计还怕沾上血渍脏了他自己!
但是不是步惊天,难道是歃血盟?
沐小狸曾问过南野冥,但南野冥的回答很离奇,当晚与步惊天交手的歃血盟成员全部人间蒸发,耗费了三分之一歃血盟的力量也探不到半点音讯。
又是一个悬而难解的谜题。
鉴于刚才南宫峰临危未至她于险境的举动,沐小狸想,她应该提醒他一句,最好回青松山庄看看。
夜幕如墨,沉沉罩于皇城上空,星稀月淡,遥远天际处层云翻滚,山雨,欲来。
夜色稍逊,皇城偏僻的宫殿却彩带飘扬,宫灯璀璨,每棵树上绑着鲜红锦缎,殿檐横梁每两步的距离上悬一盏深红的宫灯,晕红的光芒照在假山之上血渍凝固结痂端跪于地的宣王。由灿漫到炫目到血腥,画面极其诡异乖张。
一墙之隔的殿楼之上,亭顶上挂夜明珠,案几上干鲜果品水路珍馐多已备齐。
亭阁之内,轩辕渝斜斜倚靠软椅,品尝贤王妃蹭至唇边的葡萄,一边吃一边斜眼看对面视线平行处宣王的举动。
五个时辰,竟然纹丝不动。
“王爷,您怎么会答应让宣王真的罚跪于此,现在,可是非常时期!”杨馨语娇滟滟,眼底却是一抹焦虑。
“哼,老二是个废物,老四坠崖下落未明,老七被打入天牢还剩一口气,只剩下老三,放在宣王府探不清虚实,还不如放在眼前。”贤王一双庸淡的眸子闪过讽笑,“三弟从不行差踏错一分,风度翩翩被传于世,如今这幅模样,实在是……哈哈,真亏了金凰郡主,不然难有机会看到老三这么狼狈的一面,也算他死之前最后的形象。”
“王爷任他进宫就不怕……”
“怕什么,本王已经命人遮拦他看外界的视线,周围都是本王的人,哪里有机会让他里应外合。他们敢进来,本王就来个关门打狗!”
“可是……”
“可是什么,爱妃可是不相信本王,认为到了这一步本王还会兵败如山倒?”轩辕渝不悦。
“臣妾岂敢!”杨馨低头,又折一颗葡萄,“王爷隐忍多年,自然能一举成功。”
“哼,若不是父皇逼本王,撤换杨峰,削本王的权,本王还会容忍他几年,如今这一切,都是他自找的!”
“那王爷决定明天清晨就动手?”杨馨无不担忧,“可是玉玺……”
“如果今晚子时再找不到玉玺,本王当着他的面将他钟爱的妃子一个个解决掉,若明天卯时他再不肯说出玉玺的下落,本王就随便雕刻一个新玉玺,登基为帝,如今朝政由本王把持,谁敢质疑本王!”
“王爷真的会将父皇钟爱的所有妃子都赐死?”杨馨问得小心翼翼,贤王微顿之后大笑着搂住她越加发福的身体,揉揉她的肚子,轻咬她的耳垂:“馨儿,你永远是本王的最爱,蓝妃不过是本王的一颗棋子,她一个残破之身,本王怎会珍视,馨儿可别胡乱吃醋,小心胎儿,这皇后之位一定是馨儿的,本王要为我们的孩儿拿下这万里江山。”
“王爷……”杨馨激动的扑进轩辕渝怀里,热泪盈眶。
轩辕渝轻抚杨馨的头,目视宣王的背影,露出一抹意味莫名的笑。
此刻,亥时三刻。
那处灯火高照,曾荣宠一时的柔惜殿,现在该称之为柔惜废墟,很正常的显得异常清冷,黑沉沉的不起灯火,透着几分黯淡陈凄。
贤王府禁地连同柔惜殿,脚趾头都能想到。
纵横交错的宫道有三名太监提灯形色匆匆,那点红晕与全副武装,刀枪齐备,步伐整齐划一的侍卫队伍擦肩而过,侵润寒光,看起来凄艳胜血。
行至某座宫殿前的大树下,三人停住脚步,蹲地,三个脑袋凑到一块,悉悉率率的议论声响起。
“不行,这样找,何时能找到姑姑!”一声音急躁跳脚。
“如今侍卫巡视密不透风,你还想明目张胆的找啊!”
“本皇子不管……”
“啪……”一巴掌扇过去。
“找死,担心别人不知道你皇子的身份是吧!”
“那怎么办,我要找姑姑!”声音委屈哽咽。
“别再姑姑姑姑,你杨过呢!”
“谁是杨过?”
“砰……”
“唉哟,本皇……我的鼻子!”
“吵!”干巴巴夹杂不耐烦的声音响起。
两人即刻噤声。
这皇宫处处黑压压透着一股子阴郁叛乱气息,兵戈如林,铁甲生辉,一对对御林军如毒蛇般游走窄巷之间,川流不息,连只苍蝇都会被射下。
平常凭借他们三人轻功至少全身而退的皇宫,如今盘织密罗,每宫之间难如银河飞渡。
看来,轩辕渝万事俱备,只待瓮中捉鳖。
三个人相觑,然后沐小狸和南宫峰很自觉的屏蔽那双浑然事外的目光。
望望天,望望地,沐小狸忽而悠然一笑:“让他自己带我们去找你姑姑!”
东辰王朝一百三十三年十一月十八日,距离东辰七皇子历时九个时辰的反叛事件后的第四日,东辰皇宫爆发了一场诡异的内乱,史称“惊亥之乱”。
然而,后世野史中戏称为“狸猫作乱”。
这次叛乱之所以诡异,在于早已部署妥当的敌对阵营全神戒备,蓄势待发,只待一击毙命,却不防突然涌现第三股力量,扯断双方紧绷的弦,引爆战乱,子时未至,全城乍然轰动,东辰皇宫顿时沦陷为炼狱战场。
稍许了解内幕的史学家著书戏称,只因明了这所谓的第三股神秘的力量,不过三个身如灵猫在后来的天苍大陆政治格局里举足轻重的人物演绎了一场啼笑皆非的戏码。
亥时三刻,南月使者行宫。
灰褐纱窗里烛光摇曳生辉,月色莹莹,映出男子孤绝冷漠的背影。
“名册在此,共计二十一人,十人牵涉此次叛乱,十一人与叛乱者存在血亲关系。”
“不,还有一人!”
独孤烨骨节分明的手指推出一张宣纸,烛光透过摇晃珠帘,光影斑驳,宣纸上的二字,若隐若现。
“这个人?”左辉心疑,脑袋飞速旋转,道,“这个人与此次叛乱没有任何关系,无故死亡,难免惹人怀疑!”
“总有无故牵涉的人,比如,殃及。”
“是,我明白了!”左辉会意地点头,眼底闪烁雀跃的光,竖起手指,将名册往外一扔,“明天天明前,名册上的人必须消失。”
话音刚落,黑影自室内如星光迸射,射向京都各处。
东辰的内乱无关乎他们无意插足,谁胜谁负与南月无攸,但是杀掉一些看似无关紧要,却能在新帝即位后无新人可用。
政令不顺,经济不畅,至少能在短期内东辰无暇顾及他国。
亥时三刻,西郊大营。
新任西营统领以及三位副将集合十位投诚贤王的将领于营帐密谋剿党事宜,京都各处贤王兵力分布图铺于桌面,一目了然。
统领立于主位挥斥方遒,三位亲密副将紧促点头。
突然,黑光一闪,帐内烛光全灭。漆暗营帐中,咔嚓声连续四道,闷哼声仅探出舌尖。
烛光再燃,血红刀刃在四具尸体上擦拭,来不及嗤笑地下未冷尸体的无知,十位将领聚首于桌,一面残血红旗赫然刺于桌面。
这个位置,正好是东辰皇宫。
亥时三刻,胭脂楼。
莺歌缭绕,娇媚如花的女子舞姿如魅如幻。
两位男子摇头晃脑,沉迷入醉,歌姬在怀,手指在妖娆身姿上来回游弋。
“人人都道莺儿的歌声过于低哑冷清,倒是二公子慧眼识美人!”
二公子闻言,大笑,凑过去,低声道:“本公子欣赏的可不是她歌艺,本公子欣赏的是她这样清冷的声音在床榻之上的竟然那样*噬骨!”
“哦?”男子眉梢轻佻,“那公子是已经……”
两人对视一眼,同时哈哈大笑。
笑声悬梁,忽然戛然而止。
琴弦脱琴流金一闪,正中二公子眉心。
“二公子,你醉了?”
怀中佳人虚搂,手中突然多了一把剑,直插二公子心窝。
另一男子怀中的美人微笑如初,漫步上前,薄纱一卷,二公子的头颅铿然落地。
亥时三刻,皇城清谧园。
相较皇城上空箭弩待发的火药气息,清谧园宁静安详,冬风萧瑟,吹动树影摇曳,于青色萦绕间,男子一人独坐,长发飞散,白衣轻扬,左手执壶,姿态优雅如仙,自斟自饮,空荡的酒壶散落一地,却未见他丝毫醉态。
一男子银袍加身,从天而降,不惊动一草一叶,不请自坐,夺过白衣男子手中的酒壶,自斟一杯,叹:“十年以上的琼娘酿!”
白衣男子给予一个“识货”的眼神,道:“真的,不作为?”
银衣男子再饮一杯,淡淡回应:“不作为。”
白衣男子睨一眼,笑而不语,却听银衣男子嘴角上扬,略带笑意道:“不作为,不代表放任别国的趁火打劫。”
“那些人,很重要?”白衣男子挑眉。
银衣男子眸底滑过一抹激赏,笃定道:“未来很重要!”
白衣男子略顿,笑容若优昙花开,道:“这算英雄惜英雄?”
银衣男子目光注视空杯,不知想起什么,嘴角有点苦涩,结论却不失偏颇:“他的确是王者之才,区区数日,竟能精准的确定东辰未来的栋梁之才。”
“哦?”白衣男子眉头舒展,语意轻快,“算准了新帝上位,朝廷大臣将大批量换血,所以提前下手?嗯,这火后患无穷啊!”
“嗯,不过,这把火不论烧不烧得起,我都会还给他。”
白衣男子笑了笑,不予质疑,似是早已看见注定的结局。忽而,从怀里掏出一样东西,轻放在桌面,道:“那这把火,你倒是能不能扑灭?”
银衣男子一怔,清冷的声线闪过讶异:“火枪?”
“是,所以他才敢挟天子以令诸侯。”
想起某个麻烦吸引体,银衣男子惬意的眸底闪过一线担忧。
亥时三刻,皇家天牢。
夜风徐徐如铁,马蹄声噔噔,惨白月色下,风驰电掣,踏碎一路紧凝戒备。
天牢前的卫队标枪挺立,墨黑人影于清冷泥面重重交叠。
快马勒停,马蹄飞扬,马上有侍卫举枪上前。
“传圣上口谕,押谋乱者轩辕昭入宫面圣。”
来者高踞马上,一身御林军铁甲映射寒光,声音粗狂铿然作响。
几名侍卫稍作迟疑,立即有人入牢禀告,稍许,一名老者信步迈出,审视的目光直逼马上之人:“可有手令!”
马上之人森然一笑,道:“有!”
下马,上前,劈手一个包裹甩向老者,国舅杨儒林。
杨儒林身前侍卫伸手接纳,摊开,如遭雷击,一个头颅从包裹滚落,砸在地上,缓缓滚向一旁,鲜血一路延绵地面纹路,勾勒一副狰狞恶陋的画面。
“程儿!”杨儒林一声悲怆刺破宁静的夜,踉跄上前,一把利刃瞬时驾在他脖子上,另一把利刃挑落他腰间的锁匙。
同一时刻,亥时,三刻。
一轮明月拨云突现,高悬九玄殿檐顶,皎皎月光镀金镶银,檐顶金龙飞渡直冲九天。
正当众人诧异这一景象,九玄殿上空,璀璨流光一乍,眩目灿漫。
众人屏息。
星光骤退,延地升腾一团黑气,朗朗月色下,凝而不化。
须臾,众目睽睽下,黑影逐步蜕变幻化成人形。
先是手,再是脚,黑影上部圆弧抖了抖,砰地乍破冒出一个头。
全然黑色,宛如皮影像。
饱满胸部,不堪一握的纤腰,修长笔直的腿,搔首弄姿的玉手,还有……背后伸出的一条上翘摇摆的……尾巴。
“啊,是狸猫!”
一声尖叫刺破所有人的臆念,一时魂归本体,失措出击。
“狸猫降世专吃阴年阴月阴日阴时出生的黄花闺女啊!”
随着这声尖叫,殿檐之上的“狸猫”四肢落地,咻地扑入月色,眨眼间,只余一道黑影,遂追之,肃穆威高的宫墙之上,一股黑烟如魅影游荡。
“啊!”
宫女的尖叫声此起彼伏,惊悚声,颠地声,人体相撞声,火把哔哔燃烧声,顿时热闹了整个沉寂一晚的皇宫。
蓄势待发的阵营,不知道谁先起了头,一位士兵倒地之后,一场反叛与反反叛,反叛者真假未定的战争,提前一刻钟的时间,拉开序幕!
天色再度拉黑,深沉如铁,企图将这场血腥残酷的内乱掩盖在黑暗之中。
火把倒映着枪尖利刃,深色的锐光照在卫队萧杀冷漠的脸上,无声森凉。
且说沐小狸一行,目光默送头顶一块黑色纱帐飘然远去的步惊天。
这第一杀手的形象啊!
沐小狸心底对他默念三声抱歉。
“发什么呆呢?”沐小狸没好气的扇南宫峰的脑门。
“啧啧,小丫头片子,看不出来身材不错啊,比北凉的第一舞姬就差半分。”
“那你信不信我比你北凉第一嬷嬷还要狠毒三分?”沐小狸巧笑嫣然。
南宫峰不由咽下口水,颇为心惊的离她一步。
一墙之隔,亭阁之上的人,浓眉紧蹙,附耳杨馨,且见杨馨略略点头,道:“王爷放心,臣妾这就去看看。”
杨馨刚出亭阁,沐小狸拉住南宫峰,然后挥出一股劲风,却不惊动任何事物。
南宫峰用眼神询问,沐小狸回以稍安勿躁的眼神。
片刻后,轩辕渝拂袖匆匆离去,两人跟之。
风从狭长冷寂的巷口穿过,卷起地面落叶,枯黄的树叶摩擦地面的声音宛若死神降临的脚踏声。
满城尽带艳红甲,一路血色延铺,士兵的盔甲和衣带都染上血迹,空气弥漫浓郁的血腥。
轩辕渝视而不见,脚步生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