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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55章 百姓苦(1 / 2)

第555章百姓苦

西斜的日轮悬照着竖直的城垛,将城楼雉堞的阴影投在青石长街上。

青砖灰瓦的衙署外,袁可立与陆文昭并辔而行,身后跟着十余骑伴驾的骑兵。马蹄声清脆回响,悠悠远荡,最后融进十字街角的熙熙攘攘之中。

沿街铺面陆续掌灯,暮色里浮动着炊饼铺蒸笼的白汽。挑担的货郎贴着墙根疾走,笸箩里新沽的烧酒晃出清冽的香气。几个坐在茶肆阶前啃食炊饼的脚夫见到袁可立的三品绯袍,慌忙收起恣意站街的双腿,蜷缩着垂首而立。城门的檐角上,风铎叮叮当当,惊碎了晚风里一缕未散的霞光。

“陆千户。”袁可立突然轻声唤道。

“袁兵宪有何吩咐?”陆文昭立刻转过脸看向袁可立。

袁可立轻笑着摇摇头。“我只是想问,你说的那个同门旧友在不在戚将军的营中?如果在的话,你不妨直去叙旧,我自己回去就是。”

“多谢袁兵宪好意。但是她不在戚将军营中,”陆文昭的眉宇间无意识地皱出了一条担忧的沟壑,“我想,她应该就是像她说的那样,投到秦将军军中了。”

转过下一个街角,一道略带了些许血色的橙红日光骤然扑面而来。袁可立瞳孔一缩,下意识地侧头避开,正好看见了那条缀在陆文昭眉宇间的忧色。

“吉人天相。熊经略不是说了吗,西南土司兵打得挺好的,至今也没有太多折损。而且说不定,威宁营那个报功的就是他本人,而不是什么同名同姓呢?”袁可立宽慰道。

陆文昭轻轻一笑,刻意地展开眉头。“那就托您的吉言了。”

“我可以冒昧地问你一个私下的问题吗?”袁可立的眼睛逐渐适应了那道渐暗的阳光,瞳孔也由此发散开来。

陆文昭愣了一下,随后主动问道:“袁兵宪是想问戚将军和我的关系吧?”

“是。”袁可立回过头,直视那座横在道路中央的钟楼,“如果不方便,陆千户也可以不说。”

“没什么不方便的,”陆文昭笑着说道,“我确实勉强能和戚将军攀点儿远谊。但这也是我第一次见到戚将军本人。在此之前,我只听过他老的名头。应该说是久仰而不得见了。”

袁可立的脸上浮现出一抹疑惑的神色。“可是中午的接风宴上,二位看起来颇为熟稔啊?”

陆文昭说道:“那是他老亲和友善,不嫌弃我位卑人轻,愿意折节下交。如果论起辈分,就连在下的师傅也得给他老人家磕头叫将军。”

“尊师是?”

陆文昭微微眯起眼睛,缓缓陷入回忆:“师傅尊姓诸葛,讳谦。山东登州卫军籍。官场无名。师傅他老年轻的时候,在戚少保麾下任队总。隆庆年间,随戚少保一起出镇蓟州,驻守密云。戚少保远调广东的时候,恩师没有同往,而是留在了蓟州,随戚将军镇守古北口。”

“万历十一年,戚将军因事被革,他老也就随同戚将军一起回乡了。万历二十二年,戚将军再起刘河游击,师傅应召随往。万历三十年,戚将军升调南直隶,补镇守南直隶江南副总兵,师傅也随同前往。不过那时候,师傅的年岁已经很大了,身上还有些旧伤,所以只在军中效力一年,便乞退养老了。离开军营之后,恩师落户南直隶,并开馆收徒。我就是在那之后,被父亲送去了师傅开办的武斋。”

“说来惭愧,我入馆很早,但毫无天资,若非师傅恩怜,恐怕连出师都难。”陆文昭笑着甩了甩脑袋。“反倒是丁师妹,她天资卓绝,少年英才,只在武斋中学了几年功夫,我就完全不是她的对手了”

“师妹?”袁可立一直听得很入迷,直到“师妹”这个词传到他的耳朵里。

“对啊。”陆文昭点点头。

“陆千户说的丁师妹,该不会就是那个来辽东投军的丁同门吧?”袁可立的表情有些古怪。在此之前,他脑海里,丁同门的形象一直是一个五大三粗的壮汉。

“下官没说吗?”陆文昭眨了眨眼睛,“嘶!好像是没说。”

“也可能是我忘了。”袁可立轻笑着问道:“尊师是王学门人?”

“不是,”陆文昭茫然地摇了摇头,疑惑问道:“袁大人为何有此一问?”

“是我孤陋寡闻了,”袁可立说道,“我一直以为只有李卓吾这样的王学狂生才会广收女弟子。看来也不尽然。”

陆文昭怔了一下,想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袁可立所谓的李卓吾指的应该是李贽!

李贽就是绝食死在锦衣卫的诏狱里的,所以陆文昭也略听说过他的事迹。万历三十年,时年七十六岁的李贽因时任礼科给事中,现任都察院左都御史张问达的弹劾而遭到了锦衣卫的逮捕。

而张问达的弹章当中,有一条便直指李贽广收女门徒的行为:“勾引士人妻女入庵讲法,至有携衾枕而宿庵观者,一境如狂。又作《观音问》一书,所谓观音者,皆士人妻女也”。虽然张问达的弹劾不免捕风捉影,但对这一案的了解,却也足以使陆文昭警惕起来。

陆文昭观察着袁可立的表情,小心说道:“其实也不是广收,师傅也就只收了她和刘师妹两个女弟子,一直把她们当女儿养。刘师妹早年病故,”陆文昭不由自主地叹了一口气,“现在也只有丁师妹一个了。”

“诸葛师父为何破例招收女弟子呢?”袁可立的脸上只有好奇,这让陆文昭稍稍松了一口气。

“因为刘师妹和丁师妹都是年纪轻轻就无父可怙,无母可恃。师傅收下她们,既是收徒,也是收养。”陆文昭解释道,“戚家刀斋里有好些弟子都是这么来的,甚至有两个小师弟还是从河里捞出来的弃婴,姓甚名谁都不知道。所以都跟师傅姓了诸葛。”

袁可立怔住了,眼里的好奇之色渐渐褪了。他嗫嚅了许久,最后只喃喃一句:“百姓苦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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威宁营校场外,山杏正吐白。

总兵官侯世禄甩镫下马,甲缝里簌簌落下几片侯世禄策马掠过枪阵时裹挟的杏瓣——校场西墙那排老山杏树,今岁开得似乎比上月沈阳城下的军旗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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