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三国]银枪伴落军祭酒作者:衍之枫城
第6节
说完,长身轻晃,走出了营帐。
帐帘还在轻轻地晃动,郭嘉怔然,眼底翻浮起一片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
此一战打得如同丧家之犬,袁军一直退兵三十里,这才重新安营扎寨。阳城久攻不下,却接连损兵折将,整个行营里的气氛跌到了谷底。
赵云在公孙越那里碰了一鼻子的冷言冷语,不过是指责他为什么撤退的时候,没有亲自护卫他。
赵云自然也不会辩驳,事实上,他的确没有尽到护卫的职责,但,他却留下了整百人的队伍给他,何况,那时的公孙越早已脱出了敌人进攻的范围。
“赵子龙。”
赵云赶着回帐,不防雷薄将人喝住。
“雷将军。”赵云停下脚步。
一团燃得正旺的火堆,火光中,干枯的树枝一点一点燃成了黑烬。
两人席地而坐,不远处,辕门口,将旗随风飘动。
赵云不免好奇,雷薄为何要把他拉出营中叙话,若是为了此前的救命之恩,那雷薄早已谢过了。
雷薄将手中的酒坛子冲赵云举了一举,眼神透着酒色,却是已有些醉了。
“来,子龙,干了。”
赵云浅啜了一口,便放下酒坛,看着雷薄大口大口地灌下,溢出的酒,顺着嘴角滚落。
“元昌。”赵云皱着眉,喊了声,“孙将军可是不允许军中私下饮酒的。”
雷薄抹了把嘴,打了个酒嗝:“呵,所以我这不是拉你出营了。”跟着,又猛地灌了一口。
赵云打断他道:“你今日不会只是拖我来陪你喝酒的吧。”
“那些个龟儿子,都不肯陪老子,所以,只能拖了子龙了。”
清洌的酒意,顺着喉咙淌过,凉凉的,恍似这初冬的冷风入喉咙,而齿间仍是萦绕着一股香甜。
赵云又丢了根断柴扔进火里,火光“呲溜”一下,又窜上了几分。
而后,他听见雷薄不紧不慢地开口:“文台明日会重新下令攻城……你们也在其中。”
“元昌,你是想要说什么?”
“砰。”
酒坛摔进火堆,顿时,燃起一蓬火焰,亮红的火舌乱窜。
隐隐绰绰的火光,将雷薄黝黑的面容映得通红,一双眸子,眼底一片冰寒。
“主公对公孙越,是下了死令。”
赵云慢慢站起,转身那一刻,却道:“你为何要和我说这些。”
身后,雷薄木然地望着那丛火光:“因为你救了我,因为……我想走。”
大帐中的夤夜,夜风卷拂起帐帘,带起一片“沙沙”声,在暗夜中,格外清晰。
郭嘉裹了被褥,左手露在外面,带血的纱布已被解下,露出那一道狰狞的伤口,黑红色的血痂爬满伤口。
赵云低着头,仔仔细细地替他换药,小心翼翼的动作,就像是面对着一件稀世的珍宝。
“雷元昌要走?”郭嘉问道。
“嗯,他是这么说。”
一圈一圈的缠绕,仿佛缠绕地不仅是这一方洁白的纱布,还有……
也如这般,在两人之间,一圈一圈地缠绕起来,愈来愈紧……
赵云将他的手臂塞回被窝,不想郭嘉蓦然抬头,刹那,两人的距离,从未如此地近,近到能够清楚地感受,对方温热的气息,呼吸上脸庞。
彷如突然被暂停的时光。
还是郭嘉先行打断,闭了闭眼:“子龙,袁公路这是要称帝了啊。”
赵云愕然。
开战前夕,督运官从死人堆里爬了回来,己方的粮草被劫,而后方的备粮又无法及时跟上。
孙坚站在军事舆图前,沉默着。
可在场的人都分明瞧见,他的气息,阴沉如死寂。
此战,唯一的军令,攻下阳城。
这一日,阳城,大雨滂沱。
瓢泼的大雨毫不留情地冲刷着战场上的尸体,城门外,蜿蜒如河的血迹,片刻,凋零进风雨里。
剩下的,只有黄土上,一具又一具,迭起的尸骸。
赵云一人一枪,提马护在公孙越的身边,肃杀之气,傲视着满场的血腥。
银枪,白马。
便如天际畔的雷光,凌然惊世。
混战之下,没有输赢,只有生死。
几番下来,公孙越就算再蠢钝,也不会看不出袁术的鬼胎心思了,更何况,当日那支从背后袭来的暗箭,事后,公孙越细细忆起,便是一身的冷汗。
长剑剑柄狠狠地敲在马臀,勒住马头。
“子龙,准备突围。”
“好。”赵云应了声,乱军难战,而乱军,也最易神鬼不知地诈走。
肆虐的尘土,染上赤红的血水飞扬。
攻城的士兵,密密麻麻地攀在云梯上,此起彼落,而侥幸爬上城头的人,又是立刻被守军无情地一枪戳下城来。
风雨模糊着视线,所以,当公孙越调转马头的时候,只有一直留心他们的雷薄发现。
对峙。
长戟一柄,鲜血混着雨水滴落,溅上尘埃,来人双眸一紧,抬手,戟尖遥遥指向公孙越。
护在公孙越身边的几个吏兵忙跨前几步,以身挡在主将面前。
“弃阵,该杀。”森冷的眸子,森冷的嗓音。雷薄斥呵一声,纵马驰来。
“当!”
银光乍现,电光火石。
雷薄的长戟磕在赵云的银枪之上,低吼一声:“快走!”说罢,手上立时消了三分的劲道。赵云略一颔首,猛地架开这人。
随手劈开雨幕,冲开一条血路。
冒雨疾行,赵云非但要护着公孙越,还要时不时地顾着后边那人。
此时郭嘉打扮成吏兵的模样,混迹在队伍中,带着头盔,一时半刻,却也无人能够识别出来。
而令赵云不放心的,吏兵无马,泥泞之地,山石颠簸,那些个士兵平时行径惯了,可这人,臂上受伤未愈,如今又是这风疏雨骤的。
可惜,一是已没有马了,二是赵云又不能拉他共骑。
只得频频顾首。
众人一路西行,想要迂回返回冀州,怕是被袁术在半途截住。
赵云此前征询过郭嘉,这人答曰:“渡洛水。”
终于冲破了层层密林,一汪江水横亘眼前。
豪雨灌下,整条洛水,此刻竟是波涛汹涌,水流湍急。不要说此时渡河难,便是站在岸边,也可以切实地感受到奔涌的水花,激荡脸上。
赵云下马,绕回后队,看似不经意地自言自语。
“这是要如何渡江?”
郭嘉扶额,衍起一抹苦笑,低低道:“我又不是神仙,怎会算到今日有雨。”
恰好经过他的赵云,亦被他幽怨般的回答,弄得苦笑不得。
只得折身,回到公孙瓒身边说:“等雨势减弱,再行渡河吧。”
公孙越点点头,立在江边,望着白浪滚滚而去,卷走江中所有的一切,眼神闪烁,划过一丝的悍然。
林中,突然一道刺耳的呜鸣。
破空而来,竟是比寻常弓箭还要强硬许多的弩//箭。
“保护将军!”
赵云大叫一声,已翻身将人护在身下,而公孙越的那匹坐骑,顷刻间,被扎成了蜂窝。
“哈哈哈!公孙小儿,等你好久了呢!”
作者有话要说:更满十章了啊~~~呼呼呼~~~~~
☆、第11章始方战罢罅隙生
话音方落,林中涌出一大片的人影,开工的羽箭,一一指向赵云等人。
只要一声令下,被堵在江边的人群立刻就会像那匹马一样,一秒变蜂窝。
这时,只听趴在地上的一人颤颤悠悠地爬了起来,一对好看的秀眉微皱敛,幽幽开口道:“这是主公的嫁……”郭嘉生生将后半个“祸”字掐断在了口中。
主公……
他脱口而出的话语,主公!
郭嘉面色苍白地倒退几步,心思混乱,脚下一个趔趄,眼见就要摔倒,却被身后来人稳稳扶住。
那人低哑着嗓子问:“奉孝,主公是何人?”
“放箭!”
对方乖张地叫嚣,更像是想要愚弄他们一般,好比猫在弄死耗子前,非要逗玩一会儿。
此时,公孙越等人,觉得自己就如同被关在笼子里的耗子,那些手拿武器的猫儿,想什么时候弄死他们,就可以什么时候弄死他们。
“将军,为今,只有一计。”
赵云拨开箭雨,凑到他跟前说。
奔腾的巨浪中,是浮浮沉沉的人头。
退无可退之际,赵云一手搂住郭嘉,却是一下将公孙越踢进了激流之中。
被巨浪颠得七荤八素的人,终于还是顺顺当当地漂到了平缓的河道,只不过,每个人都灌满了一肚子的河水。
冲上岸的人,来回看着彼此狼狈的样子,脸上反是露出了一味放松的表情。
“赵子龙,你还抱着这人作甚,死他一个,便是死了。”
从入袁术大营开始,公孙越就一路憋屈到现在,一顿怨气,喷薄而出,赵云几次弃他不顾,这会儿竟然还抱着一个不知死活的吏兵。
怀里的人醒了过来,推开赵云的手臂,低着头,默默地退到一边,隐入仅剩的几名士兵中。
赵云望了他一眼,深吸了口气,走到公孙越身边:“是云失职,请将军责罚。”
好半晌,没有听到公孙越的答复,赵云再抬头时,竟见公孙越双目呆滞,一手按在胸口,指缝间,渗出浓浓血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