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跑的后续,纪筝还是未抵抗住生物钟以及床的吸引,没有挣扎起来。
她睁开沉沉的眼皮,看着已经换上运动衣,弯腰来喊她的周司惟,耍赖:「都怪你,我好困啊,根本起不来。」
周司惟轻捏她睡得温热的脸颊,扬眉。
「不怪你吗?」纪筝嗓音带着未睡醒的糯哑,振振有词:「要不是你昨晚折腾我,我一定能起来的。」
行,这个锅,他还真不亏。
周司惟将天花闆上的灯关上,隻余床头橙黄色暖光,把被子往上给她拉了拉:「那你继续睡。」
话音刚落,一隻纤细的手伸出来,抓住了他浅灰色袖口的一角,阻止他离去。
「你也别去了嘛,」她打了个小小的哈欠,半睁眼,长睫湿润:「难得周末,陪我再睡一会儿嘛。」
故意撒起娇来,拖长尾音,指尖一点点把他衣角往里攥。
周司惟瞥到她宽鬆晃荡睡衣下如雪的肌肤,锁骨像碧江春水,鬼迷心窍地摘下手錶,重新躺进被子里。
纪筝诡计得逞,凑到他怀里,安稳闭上眼睛。
中午吃饭时再谈起这件事,她便有足够的理由,理直气壮:「你不是也没去吗?」
周司惟从冰箱里端出阿姨做的椰子冻,她爱吃甜品,便特意请了甜品手艺好的阿姨来照顾饮食起居。
纪筝眼睛随着他手中的玻璃碗动,一面说:「你也有惰性,所以不能说我。」
周司惟悠悠看她:「那明天去不去。」
「今晚你去睡客卧明天我就能去。」她无比认真。
四目相对,周司惟移开目光,慢条斯理:「不一定要晨跑,其他的运动也可以锻炼身体。」
纪筝撇撇嘴,用一把小银勺挖莹润q弹的椰奶冻,看了一眼一旁摆置的电影日历:「我们这周搬过去的话,下周末请童然嘉嘉她们过来玩吧。」
周司惟自然毫无意见,随她怎么开心都好。
成嘉嘉的婚期临近,这周末来玩,带了几箱的喜糖几人一起包。
童然撂一颗巧克力扔嘴里,往糖果盒子里一次放糖果,一边吐槽:「结个婚也太累了,又要试婚纱又要拍婚纱照的,还要包喜糖。」
成嘉嘉选择的喜糖袋很漂亮,透明的pvc材质,繫着浅绿色的礼袋,纪筝觉得那个丝带很漂亮,顺手用一条扎起头髮,一边吃一颗太妃糖一边包糖果。
路子霖下班过来,到客厅裏看了一眼,对着桌上的那堆糖果皮嘲笑:「包的还不够你们吃的。」
童然一个巧克力砸过去:「不会说话可以不说,又没吃你的。」
「得得得,」路子霖笑着接下:「姑奶奶您吃,不够吃我再去买几箱好不好?」
纪筝问过童然和路子霖怎么又在一起的,童然说的含糊不清,总之是糊里糊涂纠缠到一起去了。
她好奇看向路子霖:「周司惟不是和你一起开会吗,怎么他没回来。」
路子霖非常自来熟地去岛台倒了一杯水:「周哥还有个电话会议,应该快了。」
几箱糖果都包完之后,周司惟按点踏进家门,带来一束新鲜的洋桔梗。
纪筝立刻放下手中的东西迎过去,接过纤弱清新的洋桔梗,发间绿色的丝带随着动作扬起,像随着潮汐被衝上的海藻。
周司惟目光被吸引过去一瞬,又移回来,唇下被递来一颗剥了纸的巧克力:「不太甜,好吃,你尝尝。」
他顺着含下去,唇从她柔嫩的指尖掠过。
纪筝翻出一个方形水雾感的玻璃花瓶,将洋桔梗放进去,上楼放到卧室裏,替换掉微蔫的茉莉。
身后有脚步跟上来,她知道是周司惟,将花瓶挪正,顺口问:「好吃吗?是不是没有很甜。」
话说着,周司惟从身后覆上来,环着她放好花。
他贴着她后背,巧克力与薄荷气息混杂,柔而冽,纪筝下意识去看房门,发现已经关得严严实实。
这么一偏头,恰好给了周司惟机会,捏着她的下巴凑上去吻,将化掉的巧克力渡一些过去。
纪筝下意识往后仰,腰和桌子边缘之间有一隻手垫着,护着她不被咯到。
周司惟手扶到她脑后,将系发的浅绿丝带轻轻一拉,解开,如瀑长发便瞬间散落。
缠绵深吻后,他细细描摹她唇角轮廓,笑问:「下午吃了多少糖果,这么甜?」
纪筝眉眼被吻出几分潋滟风情,心跳加速,用手推拒着,平復呼吸。
周司惟指尖绕着绿色的丝带,抚摸着她的头髮,目光凝在上面。
「不好看吗?」
「好看。」他重新拢起她的长髮,温柔地将丝带重新系回去。
就是因为太好看了,才会在回来之后,第一眼就被夺去注意力。
晚饭是在庭院中吃的,支了烧烤架,成嘉嘉老公买了食材过来,廊下有几盏照明灯,一旁草坪裏如星星般散落着圆球形的氛围灯,偶尔有几声知了叫。
纪筝靠在周司惟身边,忽然想起大学那一年,五一去民宿,也是一般无二的场景。
那时候对着电影,她说,若抉择不了,那便选一个最爱自己的。
误打误撞,她爱的人,竟然真的是最爱她的那一个。
周司惟低头,叉了一块蜜瓜递到她唇边:「想什么呢?」
纪筝回神,顺从地咬下蜜瓜,清甜汁水在口腔中逸开,她咀嚼了几下,咽下去:「没什么。」
同时想起另一件事,说要跳给周司惟看的舞,这么多年也没兑现,像张空头支票。
琢磨起这个事,纪筝便打算重拾幼时的功底,练一练。
为了想给周司惟一个惊喜,她谎称自己报了瑜伽班,每周末都去舞蹈教室练舞。
隻是中途遇上成嘉嘉的婚礼,不得不先放一放。
成嘉嘉的婚礼在七月初七,牛郎织女鹊桥相会的好日子,她穿着洁白的婚纱,挽着父亲的手,从红毯这头走到那头。
纪筝和童然看得都有些感动,不由得多喝了些酒。
期间有一个大学时不太熟的男同学上来和她打招呼,纪筝有些不大记得他叫什么,还是对方先自报家门才想起来。
男同学看她微醉,想扶一把,目光却在碰触到她无名指上的戒指后停住。
那枚粉钻太过招摇,纪筝戴不出去,周司惟便另订了一对低调简约的对戒。
此时她手上戴的就是那枚戒指。
「你结婚了啊。」男同学黯然。
「是啊。」纪筝对他实在没什么印象,隻能客套两句。
男同学嘆了一口气,随即又过来扶她:「那我送你回家吧。」
纪筝本想说不用,但胳膊已经被人捉住,且他突然在耳边来了一句:「其实我一直都喜欢你。」
她有些混沌的大脑忽然被砸地更懵了。
男同学也没有别的想法,隻是再遇当年心中白月光,总觉得不甘,想诉说爱慕而已。
倘若那辆黑色的车没有停在他们面前的话,他应当还能再与纪筝说两句。
纪筝并没有完全醉,努力从男同学手里抽出自己的胳膊,
「不好意思,」她穿着高跟鞋,儘量保持清醒:「你能放开我吗?」
话音未落,另一道力气揽上她的腰,硬生生将她夺了过去。
纪筝踉跄,身体摇摆,歪进一人怀中,熟悉的沉香气息让她提起的心瞬间放下。
「周司惟,」她彻底放鬆下来,回头:「你来了。」
髮丝擦过鼻尖,周司惟低头,怀中人脸颊染上水蜜桃色,双眸如水洗过的黑提,全然依赖地看着他,笑意灿烂。
他不再去看那个无关轻重的人,打开副驾驶让她坐进去,弯腰为她繫上安全带。
纪筝顺势抬手去搂他脖子,双眸亮晶晶,像是觉得稀奇:「今天居然没有司机吗?」
周司惟将安全带扣好,目光瞥到在昏暗车厢中越发雪白的膝盖肌肤。
她今日穿着杏白色的旗袍改良版裙子,款式别出心裁,左侧微微开叉,方才因为坐进车内的动作裙摆抻上去一截,压在座椅下,原本若隐若现的腿部肌肤此刻便瞭然于眼前。
偏偏她还浑然未觉。
最外层的布料是蕾丝材质,周司惟慢条斯理放下她的手,将压着的布料轻拽出来,指节边缘刮过冻牛奶般的肌肤。
回到驾驶座,他拿过后座的西装外套,盖到她腿上。
空调开着,纪筝盖住稍凉的腿面,忽然想起来刚才的事:「刚才那个人说他从大学就喜欢我。」
「我听到了。」
周司惟解开衬衫顶端一颗纽扣,发动车子。
纪筝狐疑地看过去:「你不吃醋吗?」
他面色自若:「你对他有好感?」
纪筝摇摇头,她甚至连人家名字都不记得。
周司惟偏头看过来,目光淡然,仿佛在说,既然如此,那我为什么要吃醋。
窗外灯光从他脸上飞速划过,甚至来不及留下半点光影。
纪筝隐隐有些想吐,靠回去。
话是这么说没错,可是……
可是他居然一点反应都没有。
纪筝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气馁。
婚礼酒店离家并不近,纪筝喝了酒,头昏昏沉沉的,很快分不出心神思考。
不知是她的错觉还是事实,总觉得车速很快,不消片刻便抵达家中。
刚进玄关,纪筝尚未来得及开灯,便被抱起来亲。
一片黑暗,她没有安全感,高跟鞋清脆一声掉到地闆上,她隻好紧紧抓住周司惟。
一路到沙发,周司惟放开她唇,拊着她背的手向下:「他喜欢你?」
「你别……」纪筝被亲得七荤八素,头越发涨,然后背脊他所过之处一阵星火。
周司惟将开叉的裙摆漫不经心往上推,语气也一样从容:「你们相谈甚欢?」
「没有。」即使黑暗让人没有安全感,纪筝也下意识向后退,远离更危险的人。
随即被掐着腰带回来。
「你说你不吃醋的。」重新落入周司惟怀里的时候,纪筝撇撇嘴。
顶端盘扣解去,圆润小巧的肩头像剥了壳的荔枝,周司惟把落在上面的髮丝撩开,不答。
她嘶一声,向后退:「我又不喜欢他。」
衣衫仍完好在身上,周司惟把她抵到沙发靠背,向上亲吻到耳畔:「那你喜欢谁?」
明知故问,他就是故意的,要听她说。
纪筝喝了点酒胆子打起来,偏不想如他意。
「我想想啊,」她去推他脸:「我喜欢的人可多了……」
话还没说完,尾音被吞掉,乌黑青丝也陷入沙发中。
客厅一侧开着高窗,薄薄纱帘透进月光。
打破地上投落的模糊人影的,是在黑暗中格外清晰的手机铃声。
纪筝听出那是周司惟的手机铃声,偏头呼吸:「你……你的手机。」
他皱眉,追过去:「不管。」
不管是不行的,刺耳的铃声孜孜不倦想起,仿佛催命魂一般。
能让人如此锲而不舍地给他打电话,必然是十分要紧的事。
灯被打开,客厅大亮,纪筝一边扣盘扣一边笑,看周司惟接起电话,打开冰箱拧了一瓶冰水。
他一身白衣黑裤,除去领口两颗扣子解开了外,全身上下隻是微有褶皱,站在那里,仍然叫人觉得风姿清绝。
她总算明白衣冠禽兽这词为何而来了。
古人诚不欺我。
纪筝洗完澡,头疼的感觉好了不少,卧室裏有一杯醒酒汤,周司惟不在,应该是去书房处理事情去了。
喝完醒酒汤,她报之以琼瑶,倒了一杯牛奶端去找他。
周司惟从前晚上总是喝咖啡,睡眠不太好,她住过来之后逼着他改掉了这个习惯。
书房门半掩,纪筝推开,男人微蹙的眉头在看见她的一刻舒展。
她把杯子放到桌上,知道他在开视频会议,站在屏幕背后,没有让自己出镜:「还要多久啊。」
「一个小时。」周司惟摘下耳机,摩挲她的手:「先去睡吧。」
「睡不着,」纪筝回捏他掌心,极小声:「我陪你。」
她抱了一条毯子和平闆过来,窝在书房的沙发上看电影。
空调是适宜的温度,纪筝没看多久,睡意沉沉袭来。
周司惟从会议中分神,侧头便看见她已经闭上眼睛,手里还松松抱着平闆。
他关掉会议,过去俯身,轻轻摘掉她的耳机,把平闆合上,拿下去。
她睡得安稳,呼吸均匀,有醒酒汤中苹果的香气,长而黑的睫毛一动不动。
周司惟凝视了半晌,扬起唇,指背慢慢在她脸颊流连,描绘五官。
一眉一睫,一眼一唇,都深深镌刻在他心中。
每一分的笑与怒,都让他心软。
看着她,会叫他觉得,世间千万种美好,都不过如此。
春风细雨,夏日映荷,秋桂馥香,冬雪洁丽。
都不过如此,比不上她对他笑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