松鹤本是皇室宗亲,乃清平郡王赵广的之孙,他母亲出身低微,是艺馆里的歌姬,入府没几年便去了。
他母亲生前曾和世子妃争宠,她死后,世子妃将仇报复到年幼的松鹤他身上,郡王世子姬妾无数,儿女成群,哪里会注意到他。
赵攸宜遇到他的时候他被打的奄奄一息,浑身是伤,是从郡王府逃出来的。
赵攸宜救了他,带回宫里,女儿身边的人,赵恒自然要调查身份。
松鹤本名赵鹤,他母亲对他寄予厚望,取自鹤啸九天之意,只是,她一死,这只鹤别说啸九天了,活着都是问题。
年幼的赵鹤听说自己要被送回去,立马跪下磕头,说愿留在公主身边伺候。
这倒是为难了,怎么说也是皇室子弟,郡王那边也不好说。毕竟是清平郡王府的骨血。
赵鹤求情,只要不让他回郡王府,便是为奴也心甘情愿。
赵鹤是皇家子嗣,赵恒自然不会让他为奴,看这孩子实在可怜,又加上攸宜求情。
正好,那时攸宜正在挑选护卫,便留他做了护卫。世子妃不同意,还好清平郡王还没有老糊涂,做主同意赵鹤进宫。
多生事端
赵鹤因为之前一直被虐待,身体不好,和那些被选进来的护卫根本没法比,别说练武了,活着都是问题。
赵攸宜并没有放弃她,请了太医为他调理,说他命运多舛,只有一个鹤字只怕份量不够,便又加了个松字,意则先如松柏般坚韧不屈,再鹤啸九天。
从那之后,赵鹤的身体果真渐渐好了起来,这些年他勤加练武,拼尽全力也要留在长公主身边。
他的本名渐渐被遗忘,取而代之的是松鹤。
他再不是当年人人可欺的九公子,而是长公主身边的护卫长松鹤。
长公主远嫁,他义无反顾跟随,京城已无牵挂,此生唯一的愿望便是保护长公主安好,而自己能为公主大业尽微薄之力。
他不觉得舍弃家族姓氏有什么遗憾,赵姓没有带给他任何荣誉,反倒尽是伤害,他喜欢松鹤这个名字,人一生能有自己选择的机会,已经无憾。
松鹤看了眼一片黑暗的帐篷,这才离开。
赵攸宜这一觉睡得极好,因为一路劳累,晨起比平日晚了些。
草原的清晨和宫里的确不同。劲爽的风,一望无际的草原,一眼望去,天地似连接在一处。
比起宫中的精致,这里粗犷且贫瘠,她要征服这片土地,便要适应这里的生活,热爱这里。
赵攸宜正用着早膳,那个呼延朔又来了,送来了他们草原的奶酪。
“告诉他,我们大齐的习俗,婚嫁前新郎新娘不宜见面,否则不吉。”赵攸宜让人收了他送来的东西,仍拒绝他的求见。
崔思如听完便知如何处理,笑道:“后日便是大婚典礼,为了王子和殿下将来百年好合,还望王子暂且忍耐。”
呼延朔没想到赵攸宜还是不见自己,不过,这位崔女官的话倒是让人无法拒绝。
若是他硬要见面,便是不顾礼仪,无永以为好的诚意。
呼延朔只得再次退下,只请崔女官将东西带到公主殿下面前。
大齐公主殿下乃天女下凡,只身一人震慑狼群之事便在草原传开了。
草原百姓,尤其是妇孺,最怕遇到的便是狼,更别说狼群了。
便是草原最勇猛的武士,遇到狼群想全身而退也不易,可长公主殿下一介女子竟能震慑狼群,一定不是凡人,长公主果然是草原的福星。
赵攸宜用箫声退狼群,的确是想让幕后之人畏惧,不敢再轻举妄动,毕竟,她初到草原,对这里不甚了解,而且,马上便是大婚之日,不易多生事端,但没想到效果比她想象中更好。
她倒是忘了,比起刀光剑影,这些民间神乎其神的传言更容易让人相信。
总之,接下来的两日十分安稳,赵攸宜足不出户,只等大婚那日到来。
而呼延朔每天都会亲自送东西过来,只是,并没有要求再见公主。
呼延朔看到崔女官掀帘进去时,风将帘子吹起,他隐约看到一片红色衣角,那抹红像是印在他的心上,在他心口不停的翻飞。
圣元二十一年九月二十三,呼延朔继任契丹王,娶大齐长公主为大阏氏。
良辰美景
号角长鸣,百乐齐响。
这是百年来草原最盛大的婚礼。
赵攸宜的鸾驾从自己的帐篷驶出,有大婚使导路,随行提灯的、捧盂的、执杖的、撑伞的,手捧花盆的宫婢……一路浩浩荡荡地往大婚之地而行。
沿路皆挂彩带,红毯铺地,一切细节都彰显着呼延王室的诚意。
呼延朔早早在等着公主车驾到来,亲自扶她下车,赵攸宜戴着赤金红宝石凤冠,一袭大红色凤袍,长长拖曳在红毯上,衬的她本就绝色的容颜更加倾国倾城。
呼延朔看呆了。
他只觉得自己白活了这么多年,从未见过这般美丽的女子。
他本以为那晚他见到的大齐公主已经惊为天人了,没想到今日的她更美。
赵攸宜十分淡定,似是对这样的失态已经习以为常,百姓欢呼声让呼延朔回过神来,牵着攸宜的手一步步往前走。
大抵是草原风大,呼延朔发现她的手格外冰冷,他小心翼翼的松了松手掌,然后将她整个手都包裹在自己掌心。
攸宜自然感觉到他的动作,偏头朝他看去,呼延朔也正看着她,天地间万物都不及她一笑珍贵。
喜庆的号角响彻天地,他们携手一步步往王阶走去,一拜天地,二拜亲上,夫妻对拜……
契丹王将象征草原大王的王冠戴在儿子头上,他总算等到这一天了,草原有希望了。
“礼成。”大祭司宣布婚礼结束。
“从今日起,她便是我草原最尊贵的大阏支!”呼延朔高高举起赵攸宜的手臂。
百姓欢呼,齐齐跪拜,铺天盖地的欢呼声,响彻整个草原。
……
攸宜坐在床上,手指交叉在一起,往日只有别人见到她紧张的份,没想到她竟然会有紧张的一日。
很快听到帐外传来了脚步声,攸宜知道,是呼延朔回来了。
呼延朔一身绛红色的冕服,草原男子并不束冠,两边编了几缕小辫,头上戴着王冠,比起其他草原人的粗犷多了几分儒雅。
大概因为他的母妃是汉人,而他自小受中原老师教导,举手投足间已经有汉人风范。
不过,对于在大齐生活了十八年的攸宜来说,还是能看出不同。
他身材比中原男子高大许多,眉宇间还是透着几分桀骜不驯的野性。
大概因为饮酒脸上而添了些许绯色,神色间带着一丝慵懒,唇角微微上翘,带着笑意走到攸宜跟前,身体投下的阴影让攸宜觉得眼前一暗。
“今日起公主便是本王的大阏支了。”恍若做梦一般,不过,今日是他最开心的一日,比做了这草原之主还要高兴。
攸宜抬头,迎着呼延朔的目光:“从今日起,大王也是本宫的驸马了。”
呼延朔大笑:“驸马?本王知道,在你们大齐,公主殿下的夫君称之驸马,对不对?”
“是!”攸宜笑道。
“不过称呼而已,本王不在乎,用你们中原的话说,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疑,从今日起本王和大阏支执子之手,与子偕老,本王立誓,绝不相负。”
“在天愿作比翼鸟,在地愿为连理枝!”
“良辰美景,不可辜负!”
你最尊贵
呼延朔说这几个字时声音轻轻向上抛起,贴在赵攸宜的耳边,像是小猫的尾巴轻轻的扫在她耳畔,赵攸宜的耳朵一下就红了。
呼延朔俊面掀唇扬笑,那双琥珀色的眼睛在烛光下灼灼晶亮,清亮又赤诚。
此情此景,赵攸宜早心有准备,本以为草原的莽汉不懂风雅,举止粗鲁,定是牛嚼牡丹,毫无情趣。
甚至想好了应对之策,只要她生下长子,地位巩固,便给他纳许多小妾,省得他来烦自己。
可看到眼前人,她竟觉得,此人倒也不比中原男子差,日后慢慢调教,说不定有当痴情种的天赋。
甚至在这一刻,她都怀疑自己,是不是自己有些色令智昏,竟想起那诗中所写,有花堪折直须折,这样的尤物在前,只需享受便是。
赵攸宜的年纪在京城早就到了议亲的年纪,只是因为顾忌颇多,再加上心思都在朝中政事上,根本顾不上挑选驸马。
但这并不代表她不懂。
甚至因为她小小年纪便能初入朝堂,站在权力的顶峰,乃至她心中有几分女权心态。
看待男人的眼光就像那些上位者看待女子一般,带着些欣赏猎物的心态。
就比如,此刻看着呼延朔。
呼延朔早被攸宜迷得七荤八素,还管她什么目光,只觉得她也是喜欢自己的。
两人虽然都没经验,但大婚之前该学的都学过,无非是没有实战过。
所以,是似懂非懂,全靠自己摸索。
好在两个人学习能力都比较强,很快,帐中便如火燎原。
……
次日清晨,赵攸宜罕见的赖床了。
有些事还真是高估自己的能力,原来这世间有些事真的很难做到势均力敌,比如,体力。
呼延朔醒来后在她额头落下轻柔一吻,赵攸宜那么警惕的人竟也毫无知觉,继续沉沉睡着。
昨晚红烛摇曳,秋岚等人自然也知发生什么,这会儿看不到攸宜起床,心里越发担心。
公主不起床便是,可大王也还未从帐中出来,是她们最担心的。
快午时,攸宜才从床上幽幽转醒,声音沙哑,语调萎靡:“什么时辰了?”
“快午时了。”帐中陡然传出一道男声,攸宜这才反应过来,目光幽幽瞪向呼延朔:“怎么不早些叫醒我,岂不误了请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