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师身体一向不好,满朝皆知。”赵毓据理力争。
“你们是被他骗了,我夫人是小神医,这方面我最有发言权。”有病没病他一眼就能瞧出来。
“你夫人是神医,又不是你是神医,你能看出什么?”
“五哥,你来评评理?”顾昭华实在是气不过。
京中的男儿要么从文,要么行武,可陆玉庭回京后,不少好儿郎想着做什么游行四方的道士,说陆驸马身上的道袍飘逸美观,如同仙人。
还说什么眉心的红痣是受了神仙点化。
哼,一群无知的孩子。
“我评什么理,我让你们是来干嘛的,吵的没完没了,还能不能做事,不能做都滚蛋。”赵恒被他们两个吵的头都大了。
肃王看赵恒生气,弱弱且委屈道:“我可没吵!”
游手好闲
今日五哥召集他们来是商议御庄的事。
御庄最初是僻田耕种,置仓积谷。庄中筑城堡,置戍兵,用以保护仓储和监视生产劳动者。
但如今很大一部分转归皇室私有,皇族中人仗着自己的身份,不断扩大御庄范围,居为私有,当地的官府也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直到出了人命案,整个村子土地被占,凡不服从的都要赶出村子,百姓不服,便打了起来。
死了三个,受伤五十多人,为了防止消息泄露,村子被封了,皇庄的人动用了官府兵力镇压,威胁他们说,再敢闹,就治他们一个谋反罪。
御庄的事牵扯到皇族利益,据大理寺调查,这次出事的御庄,那几位皇亲倒是并不知情。
其实,也不是没有这个可能,有些离京城稍微近的还可能知道,有些远一点的压根都想不起了。
这些产业都是各王府里有功劳的老人在管理,庄子每年年底送一次账,他们在当地也相当于主子了,狐假虎威仗着皇族的身份,有些比当地州官都有面子。
虽然他们不知情,但这些沉疴宿疾他既然知道了就不能坐视不理。
御庄既然一开始是置仓积谷,以备不时之需,那便不该被私人占有,应收缴国库,归户部管理。
问题是,这些御庄自先祖皇帝时便归皇族私有,更像是一种身份和特权的象征。
作为皇上,赵恒自然是有御庄的,淮王他们几个也有。
这件事看似不大,可却是牵一发动全身。
所以,他这才找了他们几个过来商议,询问意见。
顾昭华作为率先挑起战事的人道:“五哥,是我错了。”
他错是不该在这个时候和淮王吵架,而不是做错了事。
淮王看顾昭华道歉:“我也不该。”
赵恒也是拿他们没办法,摇了摇头,看向赵毓,他是户部侍郎,这事他打算怎么处理。
“御庄弊端的确是沉疴已久,将御庄收益归国库也是应该,可宗亲那边也的确是不好处理,虽不能说是祖上定下的规矩,但他们已经习惯,到底是同宗同族,御庄也并不是瑞天一处,若没有个合理说法也是不妥。”淮王道。
淮王说的也有道理,毕竟,大家都皇上同一个先祖,这是赵家的天下,身为赵家子弟,连先祖留下的土地也要拱手让出去,虽然没有多少钱,但这是脸面的问题。
肃王点点头,是呀,那些地是他们自出生后就封赏下来的,看不看得上是一回事,突然要拿走,的确是有些不是滋味。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这些地五哥当然做得了主,这些地又不是五哥归为己用,是归国库的。”顾昭华自然是支持赵恒的。
不就是几个庄子吗,他家里又不缺那几个,交就交呗。
肃王一听又跟着点点头,是呀,那几个庄子的确也没多少钱,他是五哥的亲弟弟,这种时候应该站出来支持,怎么能和那些宗亲一个想法呢?
听说,这两日宗正带着几个宗亲日日到父皇的太和殿去闹,父皇都被烦的称病不见了。
淮王看肃王一直点头:“七弟,你有什么想法,不妨说说。”
肃王低头,有些犹豫到底该不该开口。
就在众人认为肃王不会开口的时候,肃王说话了:“五哥,其实瑞天御庄的事其实也不能代表全部,并不是所有宗亲都不在乎那些御庄的收益,他们其中有些日子过的挺艰难的,若是能补偿他们个差事,也算是授之以渔了。”
瑞天的事一出,五哥要收回皇家所有御庄,那他们的日子的确是艰难。
肃王一说完,淮王和顾昭华齐齐的看向肃王,这小傻子说的倒是有些道理。
谁家都有几个穷亲戚,皇帝也不例外。
宗亲中得脸的也都是和皇上血亲更近的,比如他们兄弟几个,都在朝中任要职,还有太上皇曾经的封赏,自然是什么都不缺的。
可有些就不同了,有和皇上隔着好几代的,甚至出了五服的都有。
有些族人不得圣眷,又游手好闲,子弟一代不如一代,有不少就指着那点御庄过日子呢。
皇上突然要收回御庄,这不是要了他们的命吗?
“七弟这主意倒是可行。”赵恒点头认可。
用御庄给皇亲子弟换份差事也不错,只要他们好好为朝廷做事,不怕没出路。
“可问题是,宗亲子弟没有在朝中任要职的先例。就算是有大多都是些虚职,还不是谁都有机会。”
说实话,大多数不得宠的皇族宗亲混的还不如世家子弟,只是在百姓面前名头响亮而已。
肃王觉得既然开了口,那便再多说一句吧。
顾昭华不大知道这些,可淮王是清楚的。
之所以没有开口,是因为不知如何开口,因为一旦开口,便是和祖上规矩站在对立面了。
其实何止是宗亲,父皇在位时九皇叔并没有在朝中任职,甚至常常云游在外,连京城都不多呆,至于原因,谁都清楚。
坐在帝位上的那个人不允许旁支子弟更优秀,哪怕是亲弟弟也一样。
毕竟,少有几个皇上像五哥这样心大的,让几个兄弟都在朝中任要职。
毕竟,别的皇帝提防都来不及,甚至私下里来往近些,都要按个私交大臣的罪名。
赵恒目光再次看向肃王的时候,肃王一个激灵,他不会说错话了吧,王妃交代过他祸从口出,让他谨言慎行的,五哥发起脾气,可是腿脚无情的。
肃王的确是越来越开窍了,怪不得窈窈总夸肃王妃,看来老头子的确为他挑了位好王妃啊。
这的确是他的失误,没想到皇族内部的问题。
自他继位后,宫中极少举行宴会,宗亲见面的机会也少,所谓见面三分情,他完全忽视了这个问题。
任用淮王他们几个虽不能说是任人唯亲,但的确是因为他们几个和他在血缘上更亲,便首先考虑。
沉疴已久的不止是御庄,还有宗亲子弟的前程。
皇族的衰败大概就是这样慢慢开始的。
“五哥,我是不是说错话了?”
热血沸腾
肃王有些怕怕的,不知怎得想起当年五哥那一记旋风腿了。
当时踹的他瘸走路了好几天,去醉仙楼吃饭,到门口时好些人给他让路。
一开始他还以为别人知道他的身份,后来才听到人议论什么,长得挺好,可惜年纪轻轻就瘸了云云。
当时气得他差点没把店给砸了。
“没有,你说的这些问题很有帮助。”赵恒肯定了肃王的功劳。
赵恒看着一脸憨傻的肃王,这娃其实真的是好命。
这些问题昭华是看不出来的,长公主虽然也有御庄,但顾家的圈子和皇室又有些不同。
赵毓能看出这些问题,但以他谨慎的性子未必敢说。
毕竟,这又是个看破不能说破的问题。
可赵煊不同,这些问题他可能早了解,但并没有放在心上,觉得问题不大,直到他问起。
他今日这一番话的确是直击要害。
今日叫他们几个过来商议,而非直接在朝堂上讨论就是想知道皇室中人的想法。
“七哥这么说我倒是想起来,的确如此,之前海盛舅舅就曾为族中子弟求情,希望能在朝中谋个差事。”顾昭华有次在太和殿见到过。
只是,当时舅舅并没有答应。
“这么说,我倒是有个想法。”赵毓道。
“你说!”
“族中子弟大多游手好闲,文不成武不就,有的即便给他差事也未必做的好,年纪大点的做学问只怕来不及,倒不如让他们进金吾卫或护城军,免得他们游手好闲,若是肯用功也能挣份军功,至于年纪小些的,不如五哥将族学规范化,若有天赋好的孩子也可入宫做皇子公主伴读,这样,只要他们肯努力,就不会因为是旁支而渐渐没落。”
赵恒点头,果然,对待皇族的问题,还是和他们几个商量更有收获。
因为这些人如今的处境或许就是他们未来的样子。
若能为这些人谋条出路,对他们而言也是好事。
魏铭这个主意的确是不错,怪不得老头子如此看重这小子,这借力打力的本事的确是得阁老真传。
不过,赵恒觉得,这件事交给老头子来处理会更合适些,他不是喜欢颁布旨意吗?
机会来了!
御庄这件事是大理寺捅出来的,可大理寺只管闹大,不管售后,功劳还都是大理寺的。
孙天得捡了个大便宜,又露了脸,这几天心情那是相当的飘。
大概是太得瑟了,惹来宋轶的不满。
宋轶收拾不了孙天得,但他儿子在他手下做事呢。
翁婿关系本就是一门玄学,处的好,亲如父子,处的不好此生仇人。
宋轶以以后让孙弘文继承自己衣钵为名,已经让他把明仁皇帝时的卷宗翻出来整理学习了。
孙弘文从顺天府出来时,月明星稀,冷风呼呼,无语望天,父债子偿,古人诚不欺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