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着,她又看向杏雨道:“你去把管家爷爷叫来,就说老将军不舒服,带他去看大夫!”
“是!”杏雨刚要走,战茂忽然变了脸色说道:“不用了,他不在战府了!”
“???”战峥嵘不在战府了?这件事她倒是没有听说。
战舞诧异地看向他,战茂脸色不大好,抬眸瞪了她一眼,说道:“看什么,你管家爷爷比我还老,早就到了该养老的时候,我让他回家享清福去了!”
“哦!”虽然这么说,但战舞还是从他眼神中看出了些许无奈。多半是因为战不胜的原因,让这老管家自觉在战府待不下去了,所以走了。
想到这个,她心里到不说难受,只能说是有点小遗憾。毕竟战峥嵘跟了爷爷一辈子,到头来还是以这种方式从他身边退役,多少有些心酸。换句话说,如果不是因为这件事,战峥嵘兴许也不会离开,直到死的那一天。
见她不说话,不知在想什么,战茂没好气地哼了声,道:“你做什么那副表情?你爷爷我又不是老得不能动了,没有他那个老头子在身边,我难不成还不能自理了?”
本是气话,但一抬头,看见战舞默认的小表情,他顿时真的生气道:“你这丫头真的是,你有什么话就赶紧说,人家丞相这么忙,没那么多闲工夫听你在这儿啰嗦这些!”
说罢,他又强调,道:“你到底想说什么?”
战舞抬头看向白伯仲,她想说的话,只怕战茂还真就不能听!
于是她又说道:“杏雨,你去吩咐我们的人,让他们务必请了郎中过来,要玉都城最好的!”
“是!”杏雨应声,也不再管战老将军的埋怨,微笑着转身出去了。
战茂心里这个气呀,他就想知道这丫头请白伯仲过来,究竟想要说什么。可明摆着,她就是不想要自己听。
这坐在椅子上,越想越生气,越生气这心口还真就越疼了,最后疼得他忍不住冷汗都出来了。
战舞见势不对,哪里还有心思跟白伯仲说什么,只是又催促了一番下人。这才看见千岁府护卫,带着一名慌慌张张的郎中往这边奔了过来。
战舞一把将人拖进了屋里,郎中顾不得擦拭头上的汗,放下药箱就赶忙过来给战茂查看。
郎中把了半天脉,最后终于拧着眉头说道:“老将军这是心疾啊!”
这话他不说,战舞也知道。但关键,这里的郎中看病就只能看到这里。严格地说来,这心疾也分为好多种的。
战舞眉头微拧了下,又问:“可知是什么原因造成的?该用什么药?”
郎中满脸愁容地想了又想,忽然问道:“老将军之前身上是否有旧伤?小人是说,位于这心脉处所受的旧伤?”
郎中说完,战茂就道:“年轻时候在战场上厮杀,谁还没有点伤在身上?至于这心脉处的伤,倒也有那么几处!”
他说完,战舞瞬间拧紧了眉头,气道:“几处?你也真好意思说!”
那不然呢?战茂瞪了她一眼,心口疼得实在没有力气骂她了。
郎中说道:“这多半是旧伤引起的心疾,不知小人能否看一下老将军的伤口?”
战茂犹豫片刻,看向战舞,语气不容拒绝道:“丫头,你出去!”
战舞纹丝未动,道:“我不出去,我要在这里看着!”
“你……”战茂一激动,疼得脑门上豆大的汗珠都滚了下来。
战舞心中着急,便想不再理他,兀自上前要给他脱衣。可把老爷子气得,使劲扣住了她的腕子,抓得她生疼,道:“丫头,爷爷没事,你出去!要不然爷爷不看了!”
战舞没有说话,甩开他继续手上动作,战茂气得脸颊的肉都抖了起来。
旁边,白伯仲还看着呢。看到这里,他踌躇了下,上前两步说道:“那个、千岁夫人,要不然你还是先出去,我在这里陪着!”
战舞一停顿的功夫,战茂已经一个用力将她推离了自己身边,怒视着她,道:“你一个姑娘家,能不能矜持一点?你出去,叫个丫鬟进来!”
看他真的着急,战舞只能是把心里的火压了压,赌气出去了。从战府里叫了几个丫鬟进去伺候。她则悄无声息地绕到了窗外探头往里看。
这一看不打紧,就见战茂赤果的上身,大大小小,数不清的伤疤,其中最深的几条就有后心的那里。因为老爷子背对着自己,所以她看不到前边是什么样子,但仅仅是看到后背的疤痕,就已经是触目惊心。
身在军营,受了伤也是用的最好的金疮药,可即便如此,还是留下如此之多的伤痕,可想而知,当时厮杀的场面该有多么可怕。
今日天昼国城中百姓的安居乐业,可都是老爷子带着将士们拼了性命打下来的!此时看着他身上的伤疤,战舞第一回像个孩子一样湿了眼眶。
老爷子不想让她看着,或许就是怕她这样吧!抹了把眼泪,战舞默默地把身子转了过去。
半个时辰之后,杏雨和白伯仲先后从房里出来了。
杏雨走到她面前,眼睛同样红红的,说道:“大夫已经确定,是旧伤引发的心疾。已经给开了药,说先喝着试试。毕竟是旧伤,已经落下了病根,多半彻底祛除不了。只能是不要再让他老人家生气,以免再次触动。”
战舞已经敛去了脸上神色,她目光平静坚毅,道:“他说祛除不了不管用,得我说了才行!”
话说着,她踱步往里走去。
对于这样子的郎中来说,自然是没有办法,不过他没有办法做到的,别人未尝也不能!总之,她会找人把老爷子医好,管他什么新伤旧疾,通通要医好。
你生我?你有那功能吗?
战茂衣服已经穿好,因为暂时吃了郎中开的几粒丹药,此时心口已经不那么疼了。他抬眼看了看战舞,哼道:“行了,爷爷没事了,别冷着个脸了还!你那小丫鬟可跟你说了?以后不准再气爷爷了,否则、信不信爷爷犯病给你看!”
这话虽说不假,但这么明目张胆地说出来,真的好吗?
旁边丫鬟想笑又不敢笑,这种场合笑出来,怕是要被大小姐打死的!大小姐此时身上的气场好强大,叫她们一个个不敢抬头直视。
战舞脸色依旧不太缓和,瞪着他道:“您还知道自己会犯病啊!既然怕犯病,那从今日起,你就跟我回千岁府去住。省得在这里,看见这些那些的心里不痛快!”
她这话音才落,身后一道厉喝紧跟着就传了进来。战文勇凛声说道:“你说的这叫什么话?这里是战府,是你爷爷的家,你要叫他老人家去哪儿?”
尤湘宜紧随其后,装出一副温柔贤淑的模样,道:“是啊,我刚刚在门外就听到你说,要爷爷去千岁府住,这、这于理不合呀!”
战舞从容地转过身看向他们夫妻,清冷的眸子里带起一抹肃杀,看得战文勇心里“咯噔”一下,这丫头对他有杀意?
不过这倒也不奇怪,她向来恨自己!同样的,他对她们母女也素来只有恨和厌恶!
父女二人此时针锋相对,互不相让,看得屋里人人心惊,大气不敢喘。唯有战茂气得两眼发昏,说道:“你们两个先给我出去,我有话跟小舞说!”
尤湘宜不敢说话,战文勇则看向他说道:“爹,我刚才听下人说,您旧疾复发,怎么回事?是不是又是被这丫头给气的!”
不待战茂说话,战舞便率先回道:“错!爷爷是被你给气的,他现在只要一想到你,就气得心口疼。所以为了让他老人家能够安度晚年,我才要决定把他接到千岁府去住!”
战文勇被她气得脸色变了几变,道:“战舞,你到底是我生的,你这样跟我说话,就不怕旁人听了笑话,说你不孝吗?”
战舞像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话,“噗嗤”乐了出来,目光放肆地上下打量了下他,说道:“你生我?你有那功能吗?什么时候男人也能生孩子了?我不信!”
她一脸认真地说着“我不信”三个字时,屋里的丫鬟们险些没憋住笑出声来。他们怎么不记得,这位大小姐怎么什么话都敢说了!
战文勇也被她气得差点一口老血没喷出来,手指微微颤抖,指着她道:“你、你这逆女!你说的这是什么话!你是存心跟我过不去是吗?”
“是!我就是存心的!”战舞毫不掩饰,“但今天看在爷爷今天身体不适的份儿上,我不跟你计较,但是人我必须要带走,你阻止不了!”
“哼!”战文勇冷静下来后,咬着牙笑了笑后说道:“行,我不拦你!只要你爷爷高兴,只要他老人家愿意跟你走,我就没意见!”
说罢,他也不再管战舞,兀自掠过她看向战茂,说道:“爹,您可都看见了,这丫头现在成什么样子了?她现在要带您去千岁府住,那您意下如何?”
战茂半眯着眼睛,已经完全不想再参与这父女二人的争吵了。要不是战文勇问他,他甚至一个字都不想说。
老爷子缓缓睁开眼睛,一脸疲惫地看向战舞,语重心长道:“丫头啊,爷爷知道你的好意,但千岁府、爷爷……去不得!也不能去,所以枉费你一片孝心了!”
战舞就知道他会这么说,所以听到后边战文勇和尤湘宜的嗤笑声,她也全然不在意,道:“我知道了。那就这样,我带爷爷去一个地方。那里山清水秀,景色宜人,尤其适合养老。我让管家爷爷陪同您一起过去,远离这世俗,你们两个可以继续谈笑风生,颐养天年!”
像是看到她所描述的画面,战茂眯着眼看向虚空,最后又很快收回目光,道:“爷爷就是一个俗人,俗人又怎么能免得了这世俗!所以,你说的那个地方,爷爷就不去了。留在这里,能够天天看见我的小玄孙女,不是也挺好!”
话虽如此,可……战舞还想说什么,尤湘宜忽然插嘴道:“哎呀,小舞,你这在千岁府是不是强势惯了?怎么现在连老爷子都开始按着你的心思管了?人都说‘落叶归根’,人老了都是往自己家乡走的,你怎么还把人往外送?你这样可就太不懂事了!”
战舞一听她说话,就要变脸,眼见气氛又要凝固。白伯仲有些不安地搓了搓手指,轻声说道:“作为一个外人,我本不该多说,但尤夫人的话,确也在理。不妨就还是听从老将军的意思吧?”
他小心翼翼地看着战舞把这话说了出来。战舞这才意识到,原来他还没有走。
刚才见他同杏雨一起出了屋,还以为会就此走掉,倒没想到他还又回来了。
其实白伯仲是想要进来跟战舞和战茂说一声,便要回去的,结果进来之后也没插上嘴,最后事情就演变成现在这个样子了。
他一个实实在在的外人,亲眼目睹了战家的一出家庭大战,怎么看都觉得有些尴尬。
所以,不等战舞说话,他便又说道:“额,今日是白某打扰了。但既然老将军身体不适,那白某就先回去了。还望老将军保重身体,白某改日再来拜访!”
战舞看他,心想,今日不说,也不知何时才能再有这样的机会。索性人已经来了,好歹先提点几句也好。
这么想着,她佯装赌气,道:“左相慢走,我送你!”
说罢,看也不看战文勇夫妇,当前做了个请的姿势,将白伯仲送出门去。
白伯仲也不是要她真的相送,只是觉得屋子里那种情况,这位千岁夫人肯出来相送,倒是好的,冷静一下,总好过双方接着吵嘴。
一家人嘛,还是要和和气气的!这话,在战舞将他送到院儿里时,白伯仲就说了。
战舞唇角微勾,笑得有些敷衍,道:“和和气气?左相觉得、我们现在这种状况,真的还能和和气气吗?”
千岁殿下千秋万代,永垂不朽
以为她有心想要跟战文勇和好,却只能无奈叹息,白伯仲继续安抚道:“战大人终究是夫人生父,父女之间哪有什么解不开的结!但是这总要有人退一步,夫人身为晚辈,为什么不愿意往后退一步呢?”
“退?”战舞冷笑,余光扫了眼身后,说道:“我若退一步,他们肯定会前进十步,左相可信?”
白伯仲正色看她,不敢妄议揣测。
战舞眼光流转,接着说道:“我记得左相以前也有两个女儿,倘若你那个女儿的死,跟另外一个女儿有关,左相会怎么做?”
她才说完,白伯仲眉头便拧了起来,他几乎不带思考地便说道:“这不可能发生的事,所以夫人的这个问题不存在答案!”
呵!战舞在心里凄笑一声,也不能说怪他吧,白伯仲这个人在某些方面比战茂还迂腐,所以要他觉得白洛溪是白旖珊害的,那绝对是一件很难办到的事。
战舞也并没有急于一时想让他知道什么,只是神色坦然地笑了笑,说道:“左相可以先想象一下,万一真的有这种事情发生,你心里头会是什么滋味儿?如果你被害的女儿在天有灵的话,她会怎么想?”
嘶!白伯仲被她引导着,不由自主还真的在心里想了一下。然而只是那么想想,他就忍不住心头一痛,立即反驳道:“不可能的!珊儿她绝对不会这么做!”
真是个老顽固!战舞暗暗白了他一眼,白伯仲也没注意,他眉眼低垂着,似是又想到了什么,忽然抬头看向战舞,欲言又止道:“所以,夫人的言外之意是,你和……”
和青妃娘娘之间有这种误会?到嘴边的话他没有说出来,但眼里的震惊已经说明了一切。
虽然反应迟钝,但还不算太笨。战舞依旧笑着说道:“我跟她,从小就针锋相对,这是战府人众所周知的!”
“姐妹之间,闹点脾气是正常的,但事关性命,夫人还是不要多想。”话说着,像是为了证明什么,白伯仲叹了口气,又说道:“想当年,溪儿在的时候,跟她的姐姐还是很亲近的,所以这样的事情……”
他摇摇头,接着说道:“也许都只是夫人猜测,还是那句话,亲人之间,没有解不开的结!”
战舞已经不想再听他废话了,她颓然地叉了会儿腰,表情有些无奈。也不知道自己犯什么抽,居然觉得能够说服他,并将他从千明睿那边拉过来?呵,目前看来,可能性不太大了。
她这个爹,迂腐加古板,这毛病也不是一天两天了,真正地想要让他看清一件事,当然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
这么安慰自己,她总算心里舒服了些,缓了口气,岔开话题道:“对了,千明睿让左相过来,可是有什么话要说?”
千明睿?白伯仲再一次被她语出惊死人的话吓得哆嗦了下,忙道:“夫人,当今圣上的名讳岂能随便喊?你这要是传到宫里头去,后果……”
“后果怎样?”战舞笑眯眯地看着他,白伯仲不往下说了,后果怎样?还能怎样?千明睿定然会很生气,但是就目前这个状态,他也仅仅只能生气罢了。但早晚有一天,政权会回到皇上手里,到那时候怕就是风水轮流转了。
白伯仲看看她,自觉对于战舞,他还是很欣赏的,总觉得这姑娘冥冥之中,身上带着点亲切之意,所以他也不想眼睁睁看着她走上歪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