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我举目四望,似乎我已经迷路了。
此时夜已深了,我又累又饿,礼服和衬衫都划得稀烂,滚在地上脏兮兮的,被我顺手扔了。我在黑暗里费力辨认着地上人行走的痕迹,终于走上了乡间土路,周围也有稀稀拉拉的农舍,但都是黑的。乡下人这个点早就睡了。终于,我看见一座亮着灯的美丽建筑,便向那里奔了过去。我还在想怎么既解决困境,又不至于暴露身份日后沦为谈资,看门的佣人就冲上来,提着灯端详了一下我的脸—更可能是头发,然后说:“你怎么现在才到!你不知道你可是今天唯一的一只白狼!”说着赶紧摇铃,叫其他人过来,我估计是管家或者领班之类的。
我说:“抱歉,我的马发疯跑掉了。”
“这里的路是不好找,唉,别浪费时间了,先跟着琳达去换衣服。客人们等着呢!”说着,他把我推给刚到的女仆。奇怪的是,那女仆脸上戴着缀满青色鳞片的假面。
我觉得有点怪怪的,便问:“请问,我该做什么工作?”
“不该问的不要问,不该做的不要做。”女仆说。
“其实我是……”我皱眉,想着我应该要露馅了,可是看他们两个都是毫不奇怪的样子。难道原本要来这里的人,其实也不知道这里的真实情况?
“不该解释的也不要解释。看看别人怎么做,你就知道了。”女仆似乎习惯了来这里的人的迷惘神色:“记住,不要忤逆客人,他们都大有来头,你惹不起。”
我神情微变,想到了什么。
她看了一眼我赤裸的胸膛和因剧烈运动而上下起伏的腹肌,别有所指地说:“其实不用担心,他们会喜欢你的。”
真是有点不妙,也很让人好奇。这些事物很新鲜,让我忍不住想一探究竟。
于是我莫名其妙地成为了一个派对的……侍者。
我戴着狰狞的银色狼头面具,穿着侍者的浆得发硬的白衬衣和黑马甲,穿着紧得不舒服的裤子,手里端着不知道盛着什么的有盖银托盘,跟着琳达来到“客人们”所在的大厅门外和休息室,和几个和我穿着一致的年轻侍者等待客人的召唤。侍者们的面具有的是兽面,有的是鸟形,有的装饰着花,个个站得笔直。过了些时候,其他侍者们一个一个都被指名,由琳达带了进去。后来,琳达自己也彻底不见了。
见身边没有人,我耐不住好奇,悄悄推开了那扇沉重的大门,暗自从门缝里窥探大厅里的场景。
我震惊极了。
这仿佛是游离在人间之外的世界。
金碧辉煌的大厅内,各处枝形烛台上的熏香蜡烛跳跃着鬼魅般的彩色火焰,迷乱的钢琴声从大厅正中的玻璃钢琴传来。那弹琴的男人赤裸着精壮的小麦色躯体,只有面上戴着黑荆棘枝蕾丝假面,脚蹬一双锃亮的长靴。钢琴上翘腿坐着一个穿着猩红长裙、戴着鹦鹉面具的女歌者,她断断续续、有一搭没一搭地唱着呻吟般的歌,雪白饱满的胸脯似乎要从束胸里蹦出来。
在这诡异的氛围中,四处可见或是交合的,浪叫的,哭泣的,喘息的人。无一例外,全戴着面具。
男人,女人,男人和女人,男人和男人,女人和女人。
一个人,两个人,三个人,四个人,更多。
鞭子在空中飞舞,锁链碰撞出清响,酒液在肉体上蜿蜒。本应是混乱又低俗的行为,在这诡异的氛围下却出奇地和谐,动态的人体在加速的琴声中宛如宗教画一样邪恶而寂静。
我正看得入神之际,没料想门被猛地推开,一个酒醉一般摇摇晃晃、披着丝绸长袍、戴着黄金睡莲面具的阴柔青年撞到我身上。还没等我说抱歉,他浑不在意地摆摆手,一把掀开托盘的盖子,又没趣地盖上了。我看到托盘里放的是一副黑色皮革手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