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绮楠,爹知道你想维持着这个家,可你是爹最小的女儿,这不是你的责任,以后想去做什么就去做什么吧,想嫁给谁就嫁给谁,你兄长们如何就别管了。爹给你存的那些嫁妆多半也要充国库了,但剩下的那些也够你好好过日子了。”
嘱咐完女儿,胡季转头看向姜静行,笑道:“我女儿花骨朵的年岁,合该有个少年郎君配着,你就算了吧。”
姜静行笑的扶额,应道:“自然,自然。”
胡绮楠也笑了,可眼中的泪水怎么也止不住,她端过一旁的药碗,用哄孩子一样的语气说道:“爹,说了这么久的话,也该喝药了,不然药凉了,就更苦了,咱们先喝药吧。”
胡季望着小女儿,听话地躺回去。
药里有安神的功效,等服侍父亲喝完了药,见人睡了,胡绮楠和姜静行才一同从屋里退出来。
姜静行没有立即离开,她知道这个同姜绾一般大的小姑娘还有话和她说。
二人站在廊下,胡绮楠屈膝行了礼,哭过的嗓音还有些微哑,“多谢国公,绾儿将去书院求学的事和我说了,我知国公不欲娶我,但我有桩交易想说与国公听。”
见姜静行没出声拒绝,胡绮楠便缓缓说道:“我常听绾儿说起国公,知道国公不是爱慕美色之人,那日答应父亲娶我,虽有父亲胁迫之意,但以国公的本事,想拒绝应该不难,我想国公肯定还有着自己的思量。”
姜静行承认道:“确实如此,所以你是想继续这门婚事。”
胡绮楠缓缓攥紧掌心,再次行礼道:“还望国公成全,若国公能保全胡家,我便将魏国公府在朝中经营多年的人脉暗桩作为嫁妆带去靖国公府。”
姜静行望着她眼底的坚韧不屈,慢慢皱起眉头,其实对她而言,找个人假成亲的好处的确多于风险,不仅能帮她掩饰身份,在许多不方便她出面的事上,也有个人能代劳。
而这确实也是她最初的打算。
姜静行望着强撑镇定的小姑娘突然笑了一下。
但其实她早已经不这么想了。
因为太缺德了,她实在过不去心里那道坎。
她给不了对方正常的婚姻生活不说,以她所处的位置,只会将一个无辜的女人拖进危险里,扼杀对方本应该享有的幸福,就像当初她犹豫再三,还是决定认姜璇为义妹,而不是把人娶回家。
如果当初她真和姜璇做了假夫妻,陆筠还会和姜璇交好吗,云贵妃还会对姜璇客气吗,不说这些人,只说霍鉴琦,他还会如同今日这般对姜璇穷追不舍吗,怕是以上种种都不会。
她不能为了掩饰自己女人的身份,而毁了另一个女人。
“你应当听你爹的话。”
姜静行捻了捻袖口,对胡绮楠劝解道:“你没喜欢过一个人,所以才会觉得婚姻无所谓,可婚姻不是两个人的事,等将来你有了喜欢的人,或是人生有了别的追求,这段婚姻便会成为束缚你的枷锁,这些枷锁有无形的,也有有形的,届时你只会后悔今日的选择太过草率。”
就好比她和小皇子。
感情成了枷锁,落得个惨淡收场。
看她犹在犹豫,姜静行便意味深长道:“难道你想嫁给我守活寡吗。”
这下胡绮楠怔愣住了,一是为姜静行的直白,二是为话中说的事。
她的确没有想以后的事。
但她也有自己的看法,胡绮楠垂下眉眼徐徐道:“我没有成过婚,也从未体会过男女之爱,可说来可笑,我却有着和国公不同的看法。”
她抿唇道:“绮楠认为,爱一个人,便不会觉得对方是束缚,夫妻本是一体,当同进同退才好。”
姜静行揣手凝神,蹙起的眉眼有些漠然,“即便对方会带给你很多麻烦。”
“不知什么算是麻烦呢。”
胡绮楠转身看向偏厅,轻声道:“就像母亲和父亲,风雨同舟几十年,也有意见相左,争吵不休的时候,可只因两个人心里只有对方,便能携手并进一生。”
“我不知国公为何会有“麻烦”一说,但国公若觉得麻烦,大可流连秦楼楚馆,以国公身份姿容,想来有无数花魁娘子投怀送抱,届时国公觉得麻不麻烦?”胡绮楠看着姜静行,隐约意识到她可能是在说某个具体的人,便劝道:“万事都说不准的。国公天纵英明,应知当局者迷旁观者清,若真放不下,不如试着和那人共同面对。”
姜静行觉得她想的太天真,便反驳道:“落子无悔。”
胡绮楠笑了:“那只是棋局,以死物自比,岂不可笑?我只知真心之人最为宝贵,若是错过,便是一生之憾。”
姜静行默声不语。
胡绮楠看不出她在想什么,却也想明白了,刚才在屋里时,父亲那番话不是在宽慰自己,而是在劝解此时的自己,父亲不想她拿自己的婚事做筹码。
毕竟真心之人最为宝贵不是吗?父亲一片爱女真情,她不该辜负。
胡绮楠眼眶微湿,再次屈膝道:“多谢国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