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鸣英上前砍断一名刺客手臂,眼角余光瞥到主屋门帘,立即喊道:“别出来,躲好!”
可为时已晚,春娘听到院子里兵兵榔榔的声音,犹豫半晌,还是忍不住出门看看,谁知竟看到这满院的血腥。
她看着溅到脚下的鲜血,仿佛被抽光了全身力气,一下瘫软在门框上。
待透过满院的刀光剑影,看到儿子平安躲在墙角后,不禁喜极而泣,惊呼道:“嘉儿!”
已经杀红了眼的刺客被叫声吸引,转身当头一刀劈下,春娘吓得满目惊恐,时刻关注着自己娘的常嘉更是睚眦欲裂,大喊道:“娘!快躲开!”
情急之下,常嘉本能地向春娘跑去,却被缩在他身后,把他当做挡箭牌的常五拽了个踉跄。
常五自然也看到自己媳妇快要惨死在刀下,可他不仅不心急,反而在儿子身后缩得更严实。
常嘉猛地扭头,看到身后常五那张畏缩的脸后,他恨得双目都要红的滴下血来。
陆执徐眉头一皱,手中长剑斜刺过去,将砍向春娘的刺客一剑毙命,血迹喷溅到原本干净的衣角,让他眉心皱的更紧,等看到剑穗也粘上血迹后,更是拽下剑穗扔到地面。
要是姜静行在这,见到这一幕,准要笑出声来。
能在被人围杀的情况下,还嫌弃剑穗沾到血了的人,这世上怕是只有小皇子一个了。
见春娘平安无恙,常嘉刚要松口气,便感觉到心口一阵撕裂的疼痛。
熟悉的痛感搅得他站立不得,常嘉不禁暗骂老天爷,许久未发作的心绞之痛竟在这时候发作。
他痛的跪在地上,尝试着站起来,却根本用不上力,一动便一股钻心的痛楚。
常嘉手掌撑在地上,暗恨自己身子不争气,曾经大夫的诊言又在耳边响起:这是富贵病,穷人得不起啊。一有了这病,那就需全家砸锅卖铁的养着,就算是寻常有钱的人家,也得出一出血,要每日花上一笔钱,细心买药养着,再时常吃些补药,兴许还能活过及冠。
常五看他这副半死不活的样子,骂了一声“没用的东西”,赶紧松手向院门口跑去。
常嘉见他要跑,新仇旧恨顿时一同涌上心头。
他死死盯着常五后背,心里突然冒出来一个念头,只要常五死了,他和春娘就能彻底解脱了。
刚才和春娘商量着离开的情景仿佛还历历在目,常嘉咬紧后槽牙,脑海中的念头越来越来强烈,待眼角余光瞥到离自己最近的黑衣人刺出一剑时,来不及犹豫,他也不知道哪来的力气,直接扑向了常五。
剑锋刺破衣领,滑过脖颈。
常嘉摔在地上闷哼一声,直接滚到陆执徐脚下,不过他顾不上身在何处,回过神来后,当即便看向常五所在的方向。
只见常五双手捂着喷血的脖颈,双眼瞪大,正满是怨毒地瞪向刚才抹了自己脖子的刺客。
怕是到死,都不知道自己怎么死的。
这一切不过发生在眨眼间,来的太快了。
刀快,人死的更快。
地上泥水混着血水,滚了一身一头的少年却只觉从心底漫上来一股轻松,就像是在夜间独行的游子,终于等到了晨曦微亮。
“倒是心狠。”
常嘉眨眨眼,嘴角刚扯开一个笑容,便听到头顶传来这么一句话。
他抬头看去,却对上一双淡漠的眸子。
对常嘉的所作所为,陆执徐无意给与更多评价。
虽然亲眼目睹了一幕子杀父,但他自己也不见得做的有多好,顶多五十步笑百步,做的没那么明显罢了,因而也就说了一句心狠。而这句心狠也不是为着常嘉杀了常五,而是为半大少年能拿命去赌,毕竟但凡扑上去的力道少几分,刚才被割断喉咙的便不是地上躺着的人,而是自己了。
不过他还没忘自己身处何种境地,很快便错开目光。
这时刺客袭来,他侧身躲过,同时出剑刺伤刺客的大腿,刺客惨叫跌倒,又被他顺势补上一剑,送人归西。
乾一带人赶到小院,正好目睹这一幕。
此时院中的刺客已经死伤过半,剩余一些残兵败将,在皆是精锐侍卫的围剿下,抵抗不过半刻钟,便纷纷成了刀剑下的亡魂。
一场屠杀便就此落下帷幕。
本就破乱的小院更是乱的不成样子。
春娘茫然地环顾小院,呆愣一会儿后,她扶着门框艰难地站起来,顾不上沾血的裙角,踉踉跄跄地向儿子奔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