荆州水患最后以辰王三日后启程离京告一段落,朝臣心中如何想尚不可知,姜静行的心情却算的上好,也不知是不是那日被武德帝刺激到了,这几日小皇子格外的粘人,两人几乎日日伴在一起。
就好比今日。
主院的侍从不多,仅有的几人也被赶到几十步开外。
夏日炎炎,窗外一丝微风也无,本应是午睡的好时光,姜静行却不得不先紧着都督府送来的公务处理。
角落里的冰鉴化了大半,下人进来更换,又将桌上的凉茶换了一盏。
待她将手中文书批阅完,端起茶水喝了一口,堪堪压下案牍带来的烦躁,这才抬头看向窗前摆着的软塌。
花窗半敞,窗外是一株玉兰,枝叶翠绿,嫩芽点点,窗前玉质的凉席沁着寒意,倒是与斜卧在上面的青衫贵公子相得益彰。
夏日衣衫单薄,又在室内,衣带随意系着,勾勒出男子劲瘦的腰身,陆执徐执曲腿靠在窗边,执着棋子自娱自乐,抬臂间衣袖起伏,露出一截肌理流畅的小臂。
即便这样懒散的姿态,也难掩清越风采。
本应在王府闭门思过的辰王殿下,却冒着大不韪,窝在靖国公府主人的书房里,可见那日武德帝的猜忌,是一点儿都没入亲儿子的心。
他正要落下一子,却被人攥住手腕。
姜静行坐在他身后,让人倚在自己怀中。
看着他那张如玉清绝的脸,有心警告他几句,但又觉得没必要。
犹豫一会儿,她还是说道:“你明日就要走了,有些事我不说,但你也应该长个教训。”
陆执徐垂眸不语,姜静行抚着他腰身,继续道:“彰显自己的才能没错,但现在他是君父,你是臣子,该退则退,不然你也落不到好。”
“你觉得我做错了?”陆执徐低着头,语气淡淡,让人摸不清他心中真实情绪,“可我主办荆州水患一案,不是你期望的吗?”
姜静行看着他,只摸了一下他手背的伤痕,很浅很淡,是那日被飞溅的瓷片划伤的:“不是你错了,也不怪你,我只是不明白,你明明能将事情做得更隐秘些,为何还留下那么多破绽,白白惹你父皇猜忌。”
停顿一下,接着道:“还故意激怒他,伤了你自己。”
陆执徐不作任何回答,他伸手勾过窗外花枝,指尖捻着上面的绿叶,反问道:“人人皆道靖国公乃是天子心腹,天下一等一的聪明人。
“伯屿,你又何必装作不知。”
姜静行不置可否,要说她明不明白,那自然是明白的。
那日武德帝叫人在门外听着,本来就是试探,若是他不进去,武德帝也许不会说什么,但心底的怀疑却会日益加深,反倒不如进去争辩几句,也好让人知道,两人只是寻常交情。
更别说那些故意激怒武德帝的话,才是真的打消了他心里的怀疑。
同理,若是小皇子做事一点破绽都无,那才真让武德帝心惊。
对于年富力强的君王来说,一个有才干,但性格高傲,偶有意气的皇子,可远远比城府深沉,算无遗策要来的顺眼。
陆执徐仰头,正好姜静行低头,将他眼中的嘲意看的分明,惹的她敲了敲他的额角:“我是担心你。”
敲完又揉揉,转而笑道:“倒是我自作多情了。”
陆执徐嘴角上翘,眉眼含着笑意,显然很受用这句话。
他松开手中花枝,合上那半扇花窗,一晃眼,便勾上了身后人的脖颈,姜静行顺着他的力道低头,二人借着花窗遮掩,好一番亲热。
片刻后,姜静行直起腰,沉静的目光掠过陆执徐白皙的面颊,她再次推开花窗,说起康白礼来。
主要说他和康家的恩怨。
陆执徐问道:“即便他和主家有龌龊,那也是一家人,难免牵扯在其中,朝中多有能臣,你为何举荐他?”
“惜才罢了。”姜静行看着窗外花木景色,简单说了几句,“锦上添花易,雪中送炭难。我看好他,现在施以援手,也是为了日后,正好你与他共事,若是能为你所用,那最好。”
陆执徐闻言深思,他相信姜静行看人的眼光,这位新科状元任职翰林院,他不好接触,也从未在意,如今看来,倒是自己错失良才了。
说完康白礼,姜静行本想再说说荆州的局势,也好给人提个醒,可刚张嘴,便被门外的动静打断。
“你们不在父亲身边侍候,都站在廊下作何?”
清凌凌的嗓音传到屋里,姜静行脊背微僵,是姜绾的声音。
紧接着传来侍女的解释:“小姐,奴婢不敢偷懒,是大人说屋里闷得慌,让奴婢们不要在跟前伺候,若不叫人,只需隔上一个时辰去添冰就好。”
“父亲可在书房?”
“大人正要书房处理公务呢,奴婢去给小姐通禀。”
“不必了,我自己过去就好。”
女儿过来了。
姜静行略带苦恼揉地揉额角,她低头看向陆执徐,面露为难道:“要不,扶摇你先去里间躲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