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觉,姜静行足足睡了小半个时辰,恍惚间有人叫她,清凌凌的嗓音,“伯屿,伯屿。”
姜静行瞬间睁开眼,从罗云榻上坐起身,眼神清明,一点都不像刚醒的样子。
她看向榻边坐着的人:“怎么了?”
陆执徐收回推她的手,神色莫名道:“你府上管家来了,说是有要事找你。”
说完也不解释,施施然站起来走到窗边,他看向楼下,目之所及是一辆已经停留一段时间的马车。
泰安楼门前客似云来,乘马车而至的不在少数,且专门有侍从牵马引路到楼后小院,因而楼下并没有哪辆车架能长时间停留,更别说还挡在门前正中。
待看清马车旁的人后,陆执徐目光转冷。
姜静行翻身下榻,一边蹬靴一边疑惑道:“管家来了?可有说什么事。”
陆执徐收回视线,只是看着她,不回答。
没得到回答,姜静行疑惑抬头,看他面上兴致缺缺,不由得上前关心道:“怎么不开心?谁又惹着你了?”
陆执徐退开一步,倚在花窗边,抬抬下巴示意她自己看。
姜静行不明所以地靠近低头,然后也是眉头微皱。
马车旁,靖国公府的老管家垂手静候,身后还跟着一位身披黑甲的侍卫,头盔上红缨鲜红夺目,正是武德帝的亲卫。
明白了,多半是武德帝召她入宫,怪不得小皇子不开心。
帝王有令,不得不从。姜静行刷的一声将轩窗合上,无奈转身道:“我去去就会,很快回来找你。”
“不必再来。”
陆执徐先是倒了一杯茶水给她,又拿下架子上的外衫递给去,淡淡道:“王府有些事需我处理,你走后我也要回府,等你出宫回来,也是要用晚膳的时候了,何必劳你多走一趟。”
听到这话,姜静行接水的动作顿了顿,小皇子本性如何,她一清二楚。
说神仙皮囊下是恶鬼般的心肠也不为过,心狠手辣,占有欲也不是一般的强。
何况事关武德帝,要是以往,小皇子这时候少不得要刺她几句,哪会这么贴心,又是递水又是递衣的,都赶上别人府上贤惠的小娘子了。
姜静行满含深意地打量他,陆执徐不躲不闪,任她打量。
两人僵持了一会儿。
见人没有说谎的痕迹,姜静行这才接过他手上搭着的外衫穿好,推门离去。
离开前,还不忘在他如玉的脸颊上亲一口,陆执徐也任她亲,甚至还十分贴心地帮她理好发冠。
小皇子乖巧的模样太可人了,姜静行没忍住,又在他唇上亲了一口,这才恋恋不舍地离开。
透过未关合的屋门,陆执徐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只是静静看着姜静行远处的背影。
过后良久,他才摸摸有些湿润的脸颊,墨色的眸底慢慢荡开笑意,低声道:“真该让世人看看你这副风流作态,看你还有什么脸说对发妻钟情不二。”
其实说来也是奇怪,除武德帝以外,谁都不把月娘这位早逝的靖国公夫人放在心上。
陆筠是觉得死人比不过活人,云贵妃对此不以为然,陆执徐则是认为过往之事不可追,虽是好奇他们的过往,但他不想深究,不然岂不是自找不痛快。
而且据他观察,也许这对夫妻之间的关系,并不像传言中那么深厚,因为提起发妻时,姜静行没有多伤感,脸上也不见怀念之情。
陆执徐一贯的心细如发让他发现了些许端倪,只可惜没有深想。
姜静行下了楼,在别人看来,她刚从二楼雅间下来,倒是贴合她与友人来此喝酒的说法。
管家没有多想,他身后的羽林卫也信以为常,没有多疑。
泰安楼酒水的确一绝,靖国公与友人来此饮酒,在正常不过。
羽林卫拱手道:“陛下急召,请国公即刻入宫。”
姜静行嗯了一声,提膝上了马车,也没有打探武德帝为何召她,这时候召见她,不会是为了朝政,那就只能是私事了。
既是私事,那就是件需要她应付的麻烦事,于是区别只在于,麻烦是大是小了。
传召来的紧急,传话的羽林卫骑马出宫,来得快,回的也快,不过两刻钟,便将靖国公入宫的消息带到了皇宫。
时值午后,太阳已偏西,明光殿周围殿宇连绵,红墙绿瓦,檐下描金的彩绘流光溢彩,映得姜静行眼神格外淡漠。
她走在廊庑下,发现殿外站了不少宫人,有太监也有宫女,都是她从未见过的宫人。
“殿中可有其他人?”姜静行在殿外止步,对着迎上来的小鹿子问道。
小鹿子不敢多言,只低眉顺眼道:“奴婢不敢妄言贵人,陛下等候国公许久了,您随奴婢来。”
说着走在前带路,一路上都保持沉默。
“你倒是比你干爹嘴严。”姜静行点评他一句。
小鹿子顿时把身子弯的更低,谄媚道:“国公您说笑了,奴婢哪比得上干爹的本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