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怀时,我要走了
中午吃饭,向榆端着餐盘四处张望找空位。
突然,她的目光一顿。
不远处的桌子坐着一帮人,宋怀时跟陆佳穗就在其中。
她与宋怀时对上视线,下一秒,她面不改色地移开目光,端着餐盘径直走过他们,找了处靠窗的位置就座。
她全程低着头,生怕一抬头就跟宋怀时对上视线。
她刚刚看到了宋怀时眼里的挣扎,以及微微起身的动作,不过她装作没看到,目不斜视地走过。
他们之间不应该再有羁绊。
看到向榆移开视线,宋怀时想要起身的动作僵住,而后又慢慢坐回位置。
他看到向榆找了处靠窗的位置坐下,一个人吃饭,身边没有朋友。
宋怀时心里一紧,抿了抿唇。
他抬头看向坐在对面的陆佳穗,问:“你跟向榆不能和好吗?”
陆佳穗也闷闷不乐地吃着饭,闻言道:“什么和好,我才不要向她低头。”
宋怀时扯着唇笑了下:“其实你不用为我说话的,你跟向榆也是朋友,这样你们俩都会很难做的。”
陆佳穗:“什么啊!我知道有关你们俩的事情我不应该插手,但我就是不太喜欢向榆只拿你当上分工具。”
她小声嘀咕:“她明明不是这样的人。”
宋怀时笑了下:“你看,你也知道她不是这样的人。”
陆佳穗一愣。
宋怀时低声说:“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选择,她有她自己的原因,我们不要再问了。”
他一抬眼,看到徐宣林直接走过去坐在了向榆身边。
宋怀时蓦地低头一笑,这样也好。
如果她不愿意跟自己待在一起,换一个也行。
徐宣林也挺好的,他也真的改变了很多。
向榆感觉到自己身侧落了一片阴影,目光从窗外收了回来往旁边看去。
徐宣林坐在她身侧笑道:“你就吃这么少?”
向榆问:“你怎么在这儿?”
徐宣林:“看不出来?陪你吃饭。”
向榆皱了皱眉:“不用的。”
徐宣林浑不在意地夹了口菜:“你吃你的,我坐我的,你别管我就行了呗。”
向榆张了张嘴,刚想说点什么就被他堵了回去。
徐宣林转头,一脸认真地说:“你放心,我们也是朋友?对吧?朋友一起吃顿饭怎么了?”
但徐宣林说吃顿饭还真不只是吃“顿”饭。
他经常坐到向榆身边跟她一起吃饭,偶尔还会给她带瓶水,她不要,他就直接塞到她怀里然后跑开。
一月一次的休息日,向榆回到家时恰逢母亲也正好回到家。
向丛已经把自己的东西搬走了,这个家就只剩下她们母女三人了。
向母的身体还没好,累倒之后她又开始发起高烧,后面被诊断为胃癌中期。
这次回来收拾收拾东西,她就要去医院化疗了。
关于抚养权,向暮被判给爸爸,向榆被判给妈妈。
因为向母的身体,就算向暮再不愿意,她也只能跟着父亲,等她这学期读完,下学期就要转学到父亲那边去了。而向榆可以照顾自己,平时又住校,倒也不需要向母多照顾。
向母得病的事情,向榆还是无意间得知的。
那时候听说母亲的状态很不好,她就又请了个假出去看母亲,无意间在病房门口听见外婆跟母亲的对话,才得知母亲得癌了。
她们得知向榆知道后就没再瞒着她,只让她别担心,好好学习,让她别为了这些事耽误了高考,有外婆跟外公来城里照顾向母。
客厅里,向榆坐在一旁,耳边是外婆的抱怨。她说是自己不好,当时还以为向丛是个顾家的好男人,是自己看走眼了。
听到这话,向榆不禁想到那日从病房出来之前母亲跟她说的话。
向母说:“小榆你一定不要早恋,一定不要。
“你一定要知道自己的未来比爱情更重要,未来是把握在你手上的,但爱情不是,它太不稳定了。
“小榆你一定要好好学习,妈妈只有你跟妹妹了。以后妈妈跟妹妹就只能靠你了。”
不知道为什么,向母这番话说得莫名其妙。
后来外婆还打电话跟她说,让她在学校里好好学习,考个好大学,母亲病倒后,她就是家里的顶梁柱了。
然后她就被班主任叫到办公室说了宋怀时的事情。
想到最近发生的种种,向榆心里最后一道防线崩塌。
父亲的出轨让她开始焦虑,开始怀疑别人的承诺是不是也只是个谎言或者随口一说,她不敢再相信别人。
母亲病倒后,让她必须得一个人撑起这个家才能不散。
还有宋怀时之前的优秀跟现在越来越糟糕的成绩对比,这无一不在指责是她耽误了宋怀时。
所有人好像都在跟她说,让她不要那么相信所谓的承诺。
因此她才下定决心,要跟宋怀时分开一段时间。
陆佳穗跟向榆一直没和好,双方没有人愿意先低下头。
向榆就这么过着自己的生活,在学习上比以前更努力。
她还是会注意宋怀时的成绩,经常会去楼下看理科班的年段排行榜。
宋怀时再也没有上过前十,他就像是被遗忘了,成了众多竞争者中的落败者。
但向榆知道,宋怀时迟早会回去的,他会站回顶峰,因为他就是那样的人。
然而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向榆发现自己被人针对了。
是班上的几个女生,为首的那个叫林莹莹,之前虽然不熟悉,但也不会这么被针对。
林莹莹是家里交了建校费被塞进三班的,但人缘好,偏科严重,别的都是吊车尾,只有语文成绩常年占据班里的第一,所以语文老师格外喜欢她。
向榆不知道自己哪里惹到她们了,平时在班里总是会被她们若有似无地针对。
例如走过她身边的时候故意撞一下她,或是在发什么东西的时候故意跳过她,还在班上传播有关于她的谣言,说她是个渣女,喜欢玩弄别人的感情,平时的乖巧性格都是装出来的。
那个年纪本就是听风就是风,听雨就是雨,外加向榆不去解释,大部分人也就在无形中远离了她。
陆佳穗现在除了上课大多数时间都不在班里,对她们之间的矛盾都不知晓。
直到某次语文课上,语文老师组织班上的同学读作文,而向榆的作文本又不见了。
随后,她听到老师在喊自己的名字。
就那么一瞬间,向榆想到什么,往林莹莹的方向看去。
林莹莹正好也在看向榆,见向榆看过来,她朝向榆弯了弯嘴角,笑容里尽是嘲讽。
向榆一下就明白了。
老师见向榆半天没有动静,便问:“怎么了?”
向榆抿了抿唇:“老师,我作文本不见了。”
果不其然,老师皱起眉:“又不见了?向榆你最近怎么总是丢三落四的?前几天不是试卷不在就是没写,你最近怎么回事啊?有没有把重心放在学习上?”
向榆低着头不说话。
下课后,她走到林莹莹的位置前。
林莹莹上一秒还在跟人打趣,下一秒脸上的笑容就收敛了:“干什么?”
向榆冷着脸:“是你做的对吧?”
林莹莹笑:“什么我做的?”
向榆:“有意思吗,林莹莹?你这些小动作我小学时就不做了。”
林莹莹挑眉:“你在说什么啊向榆,我怎么听不懂呢?”
“你承不承认无所谓,我就是想知道你为什么突然针对我?”
林莹莹还是笑,没正面回答她:“你猜呢?”
向榆回到位置上,陆佳穗皱着眉问:“怎么了?”
这是两人这段时间以来第一次讲话,但向榆没感到诧异。
她摇头:“没事。”
她的糟心事不要让别人跟她一起糟心。
自从作文本那件事后,林莹莹也不藏着掖着了,越发大胆地捉弄起向榆。
她甚至趁着向榆去吃饭时把向榆的日记本翻了出来,然后撕掉扔进了垃圾桶。
班上有同学看不下去说了几句,也被她堵了回来。
学生时代大家都这样,对这种学生总是又惧又怕,自然而然地也就不敢说什么了。
向榆回来后看到自己位置周围满地的纸张,顿时心一紧,气怎么也忍不下去了。
看到坐在位子上笑得嫣然的林莹莹,向榆直接冲上前把她的课桌掀翻。
林莹莹猝不及防,惨叫一声退开:“你有病啊?”
向榆直视她:“你非要做得这么绝吗?”
“你装不下去了是吧?”说着,林莹莹直接上前推了向榆一把,“你倒是继续忍啊,继续装啊。忍不了了,你还可以卖卖惨把宋怀时喊过来帮你啊。他不是最喜欢跟着你了吗?”
“啪嗒!”
向榆脑子里最后一根弦绷断,她已经顾不上想什么,直接伸手往林莹莹肩膀上推了一把,使林莹莹往后踉跄了几步。
等林莹莹反应过来后,抬手打了回去,两个人互相拉扯着,林莹莹身边的小姐妹纷纷上来帮忙,有人拉架,有人趁机打了向榆几下。
周围的桌椅被撞得歪七扭八,其他同学赶紧过来拉架。
“干什么啊你们!”
陆佳穗从门口一进来就看到向榆被林莹莹那一群人抓着头发拉扯,当下气不打一处来,立马冲过去抓住林莹莹的手腕,往旁边一折,然后推开:“林莹莹你有病啊!”
“陆佳穗你插什么手?”
虽是骂着,但林莹莹也没再上手。
陆佳穗没搭理她,转身查看向榆的情况:“没事吧,小榆?”
向榆头发凌乱,脸上被抓出的几道口子正流着血。
气氛一安静下来,向榆的肩膀也跟着耷拉下来,她拨开陆佳穗的手,轻声说了句“没事”,然后就往门口走去。
见向榆走了,林莹莹忍不住嘲讽了一通:“都闹掰了你还管什么闲事,人家根本不领你的情。”
向榆跟陆佳穗冷战的事情,班上的大多数人都看出来了。毕竟平日里天天黏在一起的两人都不在一起吃饭,也不一起上厕所了,大家也就在这些小事里发现了两人的不对劲。
陆佳穗冷冷地瞥了林莹莹一眼:“关你什么事?”说完,她也没等林莹莹有什么反应就跑出去找人了。
但在学校找了一圈,她也没找到向榆,情急之下,她就去找了宋怀时。
宋怀时见陆佳穗急匆匆地跑过来还有些诧异:“怎么了?”
陆佳穗喘着气:“小榆,小榆不见了。”
饭后时间,操场上到处都是闲逛的学生。
宋怀时在人群中找了一遍又一遍,目光落在每个人身上又收了回来。
找遍整个学校他也没找到向榆。
找人的路上陆佳穗跟宋怀时说了下情况,听完后宋怀时的呼吸像是被扼住了。
在他不知道的情况下,向榆被班上的人排挤,被针对,而她对谁都没说,只是把这些事情都憋在了心里。
那么一瞬间,宋怀时的心里充满了后悔和愤怒,他那么在意向榆,却连她受到的遭遇都不知道。
他真该死。
“找到小榆了吗?”
两人一会合,陆佳穗便急急地问。
“没有——”
突然,宋怀时脑海里想到一个地方,那里……
他让陆佳穗回班上看看向榆回去没有,自己则急匆匆地往学校综合楼的方向跑去。
综合楼位于学校的最角落,那里除了上课时鲜有人过去。
它的旁边有个废弃的小操场,那里除了偶尔会有体育生过去训练也没人会过去。
但那里宋怀时跟向榆去过。
有段时间宋怀时打球不顺,像是中了什么魔咒一样怎么打都打不好。
临近学校篮球赛,他不能给自己班级拖后腿,于是便天天去后操场的那个篮球场里练球,只有向榆陪着宋怀时。
那时候每到下午自习课结束,宋怀时下楼梯时总能看到向榆等在楼梯口。
她弯着眉眼笑:“打球?一起去?”
她去了也没别的事干,就坐在篮球架下托着腮帮看宋怀时练球。
宋怀时偶尔还会调侃:“看得懂吗?”
向榆总是会笑:“不看球,看人。”
那时候周围很安静,而这旖旎的气氛总惹得两人红透了脸颊。
最后双双而笑。
宋怀时的确在这儿找到向榆了。
她一个人坐在器材室旁边的小巷子里,也不管周围的环境干不干净,就一个人抱着膝盖坐着。
听到动静,她麻木地回过头。
两人的视线对上。
一时间,没有一个人说话,周围只有风的声音。
“没事吧?”宋怀时启唇,音色沙哑,“你有没有受伤?我送你去医务室。”
向榆看着他,没吭声。
宋怀时又道:“快上课了。”
向榆收回视线,轻轻地“嗯”了声。
但看她的样子,丝毫没有起身的意思。
宋怀时走过去蹲在向榆面前,踌躇片刻还是问道:“她们为什么要针对你?”
话音一落,向榆愣了下,而后勾着唇嘲讽地笑了下:“不喜欢我吧。”
宋怀时心一揪。
他明明记得,向榆性子虽然不算活泼,但性格好,哪怕不跟班上的同学常接触,但关系也还可以。
宋怀时说:“那你怎么办?她们要是还针对你怎么办?
“我去找她们好不好?
“我帮你去解决这件事行吗?”
向榆站了起来,开始撇清关系:“不用。宋怀时,你不用管我的,我跟你没什么关系。”
宋怀时蓦地红了眼眶,唇瓣动了动没说出一句话。
向榆一秒也看不下去了,转身就往操场外走。
“想想。”
向榆身子一僵。
她听到宋怀时问:“如果我偏要管呢?”
向榆倏然低下头,薄碎的刘海遮住眼底的情绪。她没回头,尽力控制着声线,冷声说:“随便你。”
说完,她头也不回地离开了操场。
只要再待一秒,她就要对宋怀时破防了。
怎么办?
她又跟宋怀时拉扯上了。
宋怀时是在陆佳穗的带领下找到林莹莹的。
彼时她正跟一群女生坐在操场上看别人打球赛。
见到宋怀时过来,林莹莹也没带什么情绪,像是早就预料到了。
她挑眉:“宋怀时?”
宋怀时抬眼看了看她:“我来找你。”
林莹莹微微点了点下颌:“来为向榆出头的?”
宋怀时没说话。
“你想怎么出头?拉着我打一顿警告我,还是扯着我直接去教导处?”
林莹莹根本不否认自己欺负过向榆的事情,反而很爽快地承认了。
她对任何威胁都不怕,她从小当不良少女当到大也不是没挨过打。教导处更不用怕了,她爸跟俞中的校长关系好,这些小事她爸会替她收拾好烂摊子。
“不是,”宋怀时开口,“我是想问问你,要怎么做才能放过向榆?”
他一开口,不止林莹莹被惊到了,连陆佳穗都在旁边瞪大眼睛:“宋怀时?”
她以为宋怀时会教训林莹莹一顿,让林莹莹别再针对向榆。
结果宋怀时没有,他只是低着头,语气低到尘埃里地问了句,要怎么做才能放过向榆。
林莹莹皱着眉:“搞什么啊你?”
她以为宋怀时是来找她算账的。
宋怀时又重复了一遍刚刚的话。
林莹莹见宋怀时这样反而不知所措了起来,面对宋怀时的反问,她随口说了句:“你求我啊。”
她原以为宋怀时会因此暴怒,毕竟她羞辱到他的人格了。
但没有,她看到宋怀时头低了低,轻声说了句:“我求你。”
林莹莹一脸错愕地看着宋怀时。
少年脊背挺直,但头垂得很低,垂在一侧的拳头紧握着,像是在隐忍什么。
陆佳穗站得低一些,这个角度正好能看见宋怀时那双被碎发遮住的眼睛。
红得像是充血。
就那么一瞬间,她感觉自己的心都揪在了一起。
宋怀时明明是那么骄傲的一个人。
林莹莹显然是没料想到宋怀时真的会向她低头,她也不是真心想要羞辱他。
等反应过来,她神色不自然地移开视线:“算了,既然你都这样了,我以后不针对向榆就是了。”
话音一落,她明显看见宋怀时的肩膀塌下去,像是了了一件大事。
宋怀时没抬头,只说了句“谢谢”人就走了。
陆佳穗反应过来后连忙跟上。
林莹莹身边的小姐妹也刚从惊讶中缓过神来:“居然就这么简单?我还以为宋怀时是来找你麻烦的。”
林莹莹咂舌:“因为他把向榆放在了第一位。”
小姐妹没听懂,愣愣地“啊”了一声。
林莹莹突然笑了下:“向榆怎么这么好运,遇上一个这样的男生。”
陆佳穗跟在宋怀时身侧,悄悄抬眼看了下宋怀时,他眼底的猩红还没褪去。
她喉咙一哽:“宋怀时……”
宋怀时红着眼眶转头对她笑:“你可以去找向榆了,让她别担心,不会有人再欺负她了。”
那时候陆佳穗很不理解宋怀时为什么这么做,她以为林莹莹那种人,宋怀时去吓唬一下就不敢再作妖了。
结果宋怀时没有,他反而好声好气地去求人家。
后来听宋怀时一说,陆佳穗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
初中宋怀时跟林莹莹一个班,林莹莹就是那种一点就炸的性格,而且叛逆得很,在好学生扎堆的俞中算是特别的一人。她根本不怕威胁,也不怕被打。
宋怀时说,对待林莹莹这种人不能来硬的,来硬的只会加剧她的逆反心理。
他得把向榆的安全放在第一位。
“林莹莹实质上没做出什么伤害到向榆的事情,学校就算处罚也不会太重的。
“她性格就摆在那里,吃软不吃硬。如果是我跟她有矛盾,我肯定喜欢爽快地解决。但向榆不行,如果跟林莹莹来硬的,她可能会变本加厉地针对向榆。她会把我对她撒的气撒在向榆身上,我不能让向榆再受到一点伤害。”
陆佳穗说:“所以你选择低头,你选择低三下四地去求人家,你不要你的自尊了。”
“没有什么自尊,”宋怀时忽地一笑,“跟向榆比起来,这的确没什么重要的。”
向榆回到教室,发现原本扔在教室后面垃圾桶的日记纸被擦干净放在她的桌面上。
她走过去,陆佳穗的脸色不是很好看。
等向榆落座后,陆佳穗才开口解释:“这些都是宋怀时替你捡回来擦干净的,他没看,他是把纸的反面朝着自己擦的。”
说到宋怀时,陆佳穗就想到刚刚宋怀时站在桌前,小心翼翼地擦着手中的纸,也不敢多看一眼。
她在旁边看得很不是滋味。
向榆愣了一下,而后又像是没什么反应地点点头,脸上丝毫不见触动的模样。
陆佳穗不死心,还是说:“宋怀时去找了林莹莹,他去求了她,林莹莹说以后不针对你了。”
向榆点头:“谢谢。”
见她一副毫无波澜的模样,陆佳穗像是放弃了,只好开口解释:“我今天大概是弄懂了为什么林莹莹要针对你,是因为徐宣林。”
徐宣林?
向榆皱了皱眉。
陆佳穗说:“林莹莹一直喜欢徐宣林。”
“最近你不是跟徐宣林走得近吗?她可能因为这个就开始针对你了。”
向榆听完后只觉得复杂。
她是真没想到自己身上还能发生这么戏剧性的事情。
陆佳穗嘀咕:“林莹莹就是太闲了,都高三了还一点都不紧迫,天天搞这些有的没的。”
向榆没再说话,神色淡然地收起桌上的碎纸,然后从桌洞掏出试卷开始刷题。
陆佳穗见她一脸淡然的模样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心里暗自骂了句向榆没有心。
她以为向榆真的就觉得这些事没什么大不了,对宋怀时也已经放下,所以对他做的所有事都不会动容。
直到她那天半夜迷迷糊糊起来,看到向榆一个人站在阳台。
她悄悄侧过头去看,耳朵里却听到细小的抽泣声。
向榆在哭。
她肩膀微微抖动,娇小得让人看着心疼。
她这模样和平时那温和不在意任何事的模样截然不同。
那天晚上,陆佳穗回想了向榆最近种种怪异的举动,突然发现一些自己没有注意到的细节。
但她没有细想,也没打算去问。
既然向榆不打算讲,那自己就不要再去过分地探究她的隐私。
但陆佳穗弄清楚了一件事,向榆肯定是发生了什么事情,有她自己的原因。
陆佳穗也没打算去跟宋怀时说,作为朋友,她还是不要再插足两人之间的事了。
几天后,姜韵休养好身体回来。
在姜韵的牵线搭桥下,再加上陆佳穗本就跟向榆有和好的意向,两人慢慢和好。
十月底,学校举办了运动会。
但这次运动会没有高三学生的事了,他们只能坐在教室刷刷卷子,被题海淹没。
向榆每周都会去排名榜那儿看,前十名的位置宋怀时的名字依然没有出现在上面。
他的排名在十多名徘徊。
但她知道,假以时日,宋怀时会回到那个顶峰。
看完成绩后,向榆也准备回教室去自习。
几日超负荷的学习已经让她筋疲力尽,整个人累得连眼皮都懒得抬。走楼梯时她也垂着眼,一步一步慢吞吞地爬着楼梯。
忽而,眼前落下阴影。
向榆没多虑,以为是过路的同学,就侧身让了让,自己仍低着头往上走。
“向榆。”
与身旁的人擦肩而过时,她听到那个熟悉的声音。
她的身子僵了僵,而后抬起头,慢吞吞地掀开眼皮。
果然是宋怀时。
他似乎剪头发了,额前的刘海短了不少,看起来比之前更有精气神了。
向榆温暾地点点头,像是对待普通同学一样跟他打招呼。
宋怀时问:“你刚刚去哪儿了?”
向榆:“下去转了转,透透气。你最近成绩怎么样啊?”
她问得自然,好似刚刚去看成绩的不是她。
话音一落,宋怀时抿了抿唇,神色有些紧张:“挺好的,也都尽力了。”
向榆点点头。
其实这成绩对于宋怀时最近的状态来说是挺好的了,但对于宋怀时这个人,这成绩远远不够。
宋怀时:“下次周考,我尽量回到前十。”
向榆“嗯”了一声:“加油。”
说完,两人之间又没了话。
等了片刻,向榆刚准备开口道别,就被宋怀时抢先一步。
他问:“我们能聊聊吗?”
向榆看了他一眼。
少年还是熟悉的眉眼,只是这眉宇间没有了曾经的骄傲,只剩下小心翼翼。
她想到自己的事情,这段时间她已经慢慢冷静了下来。
对于她与宋怀时的关系,向榆也觉得不该那样不明不白地断了,对谁都不好,索性趁着这个机会跟宋怀时说一说,她也就答应了下来。
两人上了楼,站在两栋楼之间的走廊上,身子面对着操场,也不看对方。
正好是饭点,高三这边的学生不是在学习就是在食堂吃饭,走廊上鲜有人经过。
向榆手肘撑着栏杆,也不开口说话。
宋怀时踌躇片刻后,小心翼翼地开口:“你最近怎么样?成绩那些还行吗?与班上的同学人际关系怎么样?还有人刁难你吗?”
向榆笑了下,随后摇摇头:“没有,我都挺好的。”
宋怀时松了口气:“那就好。”
“宋怀时,”向榆突然喊他,视线对上他的眼睛,“那件事情,我一直没能跟你说句谢谢。”
宋怀时:“没什么好谢的。”
向榆摇头:“你做了很多事情,我也不知道该怎么感谢你,弄到最后,也只能跟你说一句谢谢。”
宋怀时说:“那件事对我来说的确没什么,你更重要。”
话音一落,他又道:“这段时间的冷静,也让我想了很多事情,我也一直在等。”
他没有说他在等什么,但向榆清楚。
向榆:“最近这段时间,你是在等我来找你吗?”
宋怀时:“我知道你不擅长主动。我的确一直在等,但我不是在等你的道谢和道歉,我只是在等你想通,一直到现在。向榆,如果你方便的话,你能跟我说说当时到底发生了什么吗?是我做了什么让你感到厌恶的事情吗?”
少年说得委婉,语气也很小心翼翼,像是生怕下一秒会惹向榆不高兴。
向榆笑了下,摇头:“你是一个很好的男生,我也挺庆幸自己在高中期间能认识你。是我自己的原因,是我不够好,我没办法对你敞开心扉,没办法对你持以百分百的信任。我大概也跟她们说的一样,我不是一个好——”
“你是一个很好的女孩。”宋怀时打断她。
向榆突然有点想哭。
为什么宋怀时会这么好?
他明明什么都不知道,在不知道原因的情况下被自己那样对待,而他却没有一点埋怨,从头到尾不管她做了什么,他都依旧认为她是一个很好的女孩。
向榆笑着抹了抹眼角,那里已经变得湿润:“其实那天下午,班主任找我去了办公室。”
她没有挑明,但一句话就能让宋怀时懂了。
他给向榆递了一张纸巾:“你被班主任教训了是吗?对不起,向榆。”
向榆摇头:“没有,他们就是劝我把重心放在学习上。他们说了很多话,我觉得挺对的,老师也是为了我们好。我们现在的确不应该走得这么近,这个年纪不能触碰的禁忌我们差点就要碰到了。宋怀时,我们之间应该是要保持一段距离的。
“我那时候其实也挺迷茫,关于你的成绩,我不想拖累你,也不想拉你的后腿。我希望我跟你的关系是在帮你进步,而不是拖累你退步。所以在那种情况下,我很焦虑。
“我以为我们的关系是共同进步,可是只有我一个人在进步,你因为我,在退步。
“宋怀时,我真的很纠结,每天都很烦躁。”
宋怀时看着她:“嗯,我知道。”
我知道你会因此焦虑。
“所以我就变成了那样子,我那时候没有别的想法,我只想摆脱这个焦虑。但我不知道该怎么办,在那个情况下,我选择了推开你。”
一段话说完,向榆突然道歉:“对不起啊宋怀时,我那时候对你说了过分的话。”
宋怀时笑了下:“没关系,我原谅你了。”
安静了一会儿,宋怀时突然道:“其实我今天来找你不只是为了这个,还有别的。”
向榆看着他,没说话。
宋怀时小声问:“向榆,我就是想问问,如果可以的话,我们还能一起考江大吗?”
问完这些话,宋怀时的神色也有些紧张,其实他心里也没底。
向榆愣了下。
宋怀时怕她拒绝,连忙道:“不用走近,就像现在这样的关系。只是约好一起考江大,就这样。
“我觉得我们俩能维持这个关系也挺好,如果你不放心的话,我们联系少一点也没关系。”
向榆抬手打断他说话。
宋怀时的声音戛然而止。
两人的视线在空中相撞,向榆没有移开视线,大大方方毫不掩饰。
少女站在栏杆旁,最后一点光照在向榆身上,给她的发丝镀了一层光晕。
四周很安静,耳边只有风的声音。
她说:“宋怀时,我要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