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唐的十七岁
向父出轨的事情闹得沸沸扬扬。
向母到底也只是一个市井妇女,当天在向父所在的小区闹了一通,然后就直接带着向榆跟向暮回了俞峡。
一回到俞峡,她什么话也没说,直接奔到店里继续上班。
向榆有心劝阻,但自己心里也乱成一片,不知道下一步该怎么做。
国庆假放了三天,向榆在家里看了三天人的无耻下限。
向榆的爷爷奶奶也从乡下赶过来了,向父在国庆放假的第二天也从那个城市赶了回来,他一个人,没带着那个女人。
假期第三天,家里依旧在吵。
她拉着向暮的手坐在沙发上,眼睛盯着面前的果盘发愣,耳边是源源不断的辱骂声。
“这么多年我一个人辛辛苦苦地操持这个家,不管多累都不敢停下喘口气,因为家里的支柱是我在顶着。向丛你有没有良心?我给你们家当牛做马这么多年,就算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吧?你怎么就能对我做出这种事情?”
向榆的奶奶也恨铁不成钢地打了向父几下:“小禾这么多年怎么照顾我们家的你又不是不知道,你怎么能辜负她在外面找三儿呢?我怎么就生出你这个不孝子啊,老天爷啊!”
向奶奶说着眼泪就掉下来了,向榆赶紧上前扶住奶奶,轻轻地在她背上舒气。
向爷爷沉默了许久还是开口了:“你去跟那个女的断干净,回来我们再想办法。”
向父急急开口:“爸,小惠已经怀有四个月身孕了。她肚子里的可是你的孙子啊!”
“那种用下作手段怀上的孩子不要也罢!”
向父:“爸!”
向奶奶抹了一把眼泪:“你这样要让小榆和暮暮以后怎么办?这两姐妹多好的孩子啊?小榆被小禾教得懂事听话,学习上更是从不让人操心,街坊邻居见我都得夸上她几句。她也是你的女儿啊!她现在高三了,是学习的最关键时期,马上就要高考了!你让她遇到这种事情,你让她怎么办啊?啊?”
向榆垂了垂眼没说话。
向父:“我没想在小榆高考之前弄出这件事的,我本来是想等小榆高考过后再回来说清这些事。”
向榆只觉得反胃,第一次觉得自己一直信赖的父亲恶心。
“我跟小惠是真心相爱的。”
向母气不过:“相爱?向丛你还有脸说这话?”
“小禾你别这样,我们坐下好好说,这件事的确是我做得不对,我跟你道歉。前几年工厂一直不景气,是小惠一直陪着我把工厂做大,互相扶持这么两年,我真的爱她。”
向母擦了一把眼泪,冷笑:“又是爱。”
她的精气神一下落了下来,似乎没精力再跟向父纠缠这件事了。她语气轻了下来:“算了,抛弃就抛弃吧,向丛,我们离婚吧。”
她妥协了,语气里充满了落寞。
假期结束,向榆很快回到校园。
但自从回到学校后,她的状态就一直不太好。
向榆这副郁郁寡欢的样子大家自然也能感觉到,陆佳穗尝试跟向榆沟通过,不过向榆不肯说,她也只好作罢。
而面对宋怀时,向榆也在无形中抗拒、疏远。
每次看到宋怀时的时候,她就会想到自己的父亲。
两个她最信任的异性。
就连自己信任多年的父亲都可以毫不犹豫地抛弃她,忘掉他对自己的承诺,把口中的誓言忘得一干二净。
那宋怀时呢?
他口中的承诺又有多真?
她能相信宋怀时吗?
连自己的亲生父亲都可以放下她,更不要说宋怀时了。
或许他也是,可能一毕业,两人之间的绳索就会断裂。
……
宋怀时察觉到向榆的抗拒,也想好好跟她谈一谈。
向榆答应了,不过她觉得最近就要月考了,让宋怀时先把心思放在学习上,很多事情等到月考后再谈。
宋怀时没说什么,或是说他不能说什么。
一连上了一个星期的课,向榆接到自己母亲晕倒了的消息。
她急忙请了假去医院看母亲。
向母躺在病床上,整个人很憔悴。
医生说她是因为劳累过度才会晕倒的。
向母见向榆来了,嘴里还忍不住怪罪道:“你怎么来了?你不要为了我这么一点小事跑来跑去,你都高三了,你得好好学习。”
向榆一直应着,也不反驳她。
许久,向母的视线落在天花板上,眼神变得混沌。
向榆原本以为她又不舒服了,刚要开口问,就听见母亲长叹一口气,声音嘶哑着说:“我和你爸爸居然走到了这一步。”
向榆一愣。
“我跟你爸当年是真的有爱的,年轻时他为了追我付出了全部的精力,为我跑上跑下,我有一点点小病,他都紧张得不行。年轻时候的他,看我时眼里的爱意是藏不住的。
“小榆,爸爸妈妈从前,是有爱的。但这个世界上最不稳定的也是爱。
“你外公外婆一直觉得你爸爸很好,也很喜欢他。你外婆还经常跟我念叨你爸的好,说你爸是个可靠的人。”
向母的眼角突然滑过一颗泪珠——
“原来你外婆,也会看走眼。”
来接向榆的是向父,父女俩再次单独相处,早没了以前的轻松气氛。
向父在前面开车,向榆坐在后面,两人都不说话,向榆也只当他是一个陌生人。
向父从后视镜里看了一眼向榆,嘴巴张了张,欲言又止。
向榆撇开脑袋装作没看见。
就在车子快要开到学校的时候,向父突然喊了声她的名字:“小榆。”
他的声音沙哑,带着一点小心翼翼。
向榆原以为自己会破防,会心软,但是她没有。
好在她没有。
她没侧头看父亲,脸上的神色冷冷的。
向父叹了口气,说:“我跟你妈妈前两天办了离婚。”
向榆没说话。
向父说:“我知道你怨我,但成年人的世界的确有很多无奈是不能避免的。我跟你妈妈,早就不是当年那个感觉了。”
“所以,”向榆侧过头看他,“这就是你出轨的理由吗?”
她的声音清冷,听不出一丝情绪。
向父张了张口,最终还是没说话。
向榆继续道:“其实不是没有了当初的那个感觉,这么多年,变的人只有你,妈妈一直都没变。”
妈妈还是一直很爱你。
向榆垂着眼,轻声说:“是你变了。”
向父说:“成年人经历过社会的敲打总是会变的,这一路上也会遇到形形色色的人,可能在某一个瞬间,人就变了。
“人都是会变的,只是每个人变的方式不同。”
他在告诉向榆,不管是谁,都有可能在某一个瞬间发生改变。
向榆几乎是马上就想到了那个如沐春风的少年。
宋怀时会变吗?
向榆问:“你觉得自己错了吗?”
她不想称呼这个男人为“爸爸”。
向父愣了一下,随后缓缓道:“我对不起你妈妈。”
“你只会说对不起吗?”
向父沉思着没说话。
向榆看着他,眼神麻木。
“我只是不知道为什么,我最信任的人会把对我们的承诺碾碎,变得一文不值。
“你让我十七年建立的信任在一夜之间崩塌了。
“我现在已经有点不敢相信任何人了,因为你,我觉得所有人对我的承诺,不论是真还是假,我都开始怀疑了。但其实,我很想去相信那个人的承诺。
“爸爸,我有点恨你。
“你毁掉了我们这个家。”
父亲在向榆的生活中扮演了很重要的角色,哪怕父女俩见面的时间不多,但他一直都是向榆的支柱。
而一直为向榆撑起世界的父亲,却出轨了。
现实就像是狠狠地打了向榆一巴掌。
她原以为父亲会否认,会认错,会好好地解决那边的事情然后回到她们身边。
但他没有,他选择了那个家,放弃了她们。
好像一夜之间,她对人的信任慢慢消失了。
以至于以后在听到别人给她的承诺时,向榆再没有从内心相信。
她的思想变得扭曲,她不再相信别人对自己的承诺,因为她觉得承诺始终会变,就跟她的爸爸一样。
爸爸当初也是爱妈妈的,但最后呢?还不是出了轨,抛弃了整个家?
那个曾经满眼都是妈妈的男人也变了,有爱也依旧会变。
这让向榆觉得,世上的所有东西都会变。
她想起生活中的种种例子,不乏因爱生恨的,最容易得到的是爱,最容易变质的也是爱。
她不相信了。
月考结束后,宋怀时又来找向榆了。
他觉得两个人应该坐下来好好聊聊最近的事情。
向榆有点抗拒,她现在满脑子的想法都是再多的话与承诺最后都会变成谎言。
她下意识地想拒绝,忽而抬头就瞧见了宋怀时红透了的眼眶。
她心一紧。
宋怀时低着头,小声问:“想想,我们还要一起考江大吗?”
那一刻,向榆觉得自己真够讨厌的。
为什么要因为自己父亲的事情就给宋怀时也下了定论。
她最后还是应了下来。
宋怀时是不是认真做了承诺她是清楚的,可就算是清楚也阻止不了她内心的动摇。
向榆觉得自己应该试着去区分两者。
她意识到自己的思维已经扭曲,这时候该做的不应该是适应,而是要改变。
只要慢慢来,她相信,她一定能跨过这个坎的。
但在向榆放松的下一刻,老天直接给了她当头一棒——
她的妈妈得了胃癌。
向榆跟宋怀时约在月考成绩出来后好好聊聊。
在月考成绩出来当天,她被程定叫去了办公室。
办公室里坐着好几个老师,甚至还有年级主任,他们无一例外,脸色都很凝重。
向榆突然有些不安:“老师,有什么事吗?”
话音一落,像是把办公室里的老师都吸引了过来。
程定轻咳两声,语气委婉:“向榆啊,你最近压力大吗?”
“还行。”
“是这样的,”程定搓了搓手,“有老师注意到你跟八班的宋怀时平时交往过于亲密,老师今天就是想问一下你这件事,你们俩是不是在谈恋爱啊?”
向榆一愣,回了会儿神才接道:“没……没有啊。我们就是朋友,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