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呼出一口气,“对不起。我为之前不尊重你的行为向你道歉。”
周弋挑挑眉,似乎有些意外。
他依然不肯理他,只管低着头继续在画布上涂涂抹抹。
幕布上,影片里的麦田一片粲然欲烧,乌鸦低空掠飞而过。
旁白是个低沉的男声,他缓慢的念出梵高给弟弟提奥的信,“一望无际的麦田铺陈在忧郁的天空之下,我无需费力表达我的悲伤和极度孤独……如果生活中没有某些无限的、某些深刻的、某些真实的东西,我就不会对生有任何留恋。”
极度的躁动与静水流深的悲伤都蕴含其中。
讽刺的是,这位饱受贫穷和疾病的折磨,郁郁不得志,以开枪自杀而终的印象派画作大师,却在死后得到了无数人奉若神明,推崇为传奇般的无尚荣光。
陈絮开始没话找话,“……你喜欢梵高吗?”
周弋看他一眼,默不作声,对于她试图从偶像这个话题打开话匣子的沟通技巧很不以为然。
陈絮默了片刻,再接再厉,低声道:“我不懂画。也看不出他的作品到底好在哪里,为什么会被后世如此顶礼膜拜。”
周弋终于起身,走过来两步,侧脸的轮廓映在昏黄的灯光中,显得晦暗不明,像是在回答她的问题,又似乎只是自我抒发,“……我喜欢他的歇斯底里。每一幅作品都像是即将迎来世界末日。他……是个传奇。”
陈絮听得出他话语之中的扼腕与可惜。
她摇摇头,说:“我不懂。”
周弋似乎是微不可见的笑了下。他的目光虚虚地落在地面上的某处,难得神情怔忡。
他低声说:“向死而生,每一次创作都倾尽全力把感情放大到极致。大概,只有与死神近距离接触过的人,才能体会他这种疯狂吧。”
她捕捉到他话中的重点,抬眼看他,疑惑问道:“你能体会?”
周弋怔了片刻,然后就勾着唇笑开了。
只在一瞬间,他又恢复成往日那种似乎与生俱来的浑然不觉和做出任何事都是天经地义的样子,懒洋洋道:“我……当然不能啊。哎,你跟我聊印象派,从梵高说到高更和塞尚,三天三夜也说不完。你不是来当说客的吗,还记得正事儿不?”
陈絮低着脸,默。
周弋坐在沙发上,一条腿吊儿郎当的平折过去,脚腕支在另一条腿的膝盖上。
逆鳞不敢触,陈絮只好顺着他的意思,问:“那你这个周能按时交稿吗?”
周弋说:“可以。”
陈絮立刻喜上眉梢,笑容才如小荷露尖角,尚未来得及抻开,就听他拖长了声音,来了个转折,“但是……你要答应我一个要求。”
“什么要求?”
“我现在还没想好。”
陈絮忍了忍,没忍住,接话怼他,“你以为你是赵敏啊。是不是还要加一句,这个要求不会有违武林侠义之道啊。”
周弋大喇喇的笑,嬉皮赖脸的拱手抱拳,“不敢当,就当我是郭襄吧。”
杨过送了三枚金针给郭襄,许她但凡力之所及,必定无不从命之君子一诺。自此,天涯思君不可忘,一遇杨过误终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