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也道:“你……”
话撞在了一起,两人又同时闭了嘴。
等了又等,这回是真没人再先说话了。
沈识微一掉马头,带着众兵卒,往来处走了。
沈识微一走开,篆儿唤了声“哎哟喂”,从地上蹦起来,扑扑拍打着膝盖上的灰印。
我哭笑不得:“行啊,跪得真麻利,真替爷长脸。平时没见你对我这么恭敬?”
篆儿涎着脸:“不跪不行。爷别光说我,文殊奴更怕呢。”
我道:“这姓沈的有这么吓人?”
篆儿猛点头,点了几下,又改为横着摇:“沈公子人大方,没架子,平时我真不怕他。但有时候他就是挺吓人的。”他顿了顿,强调道:“刚才特别吓人。”
我见文殊奴还跪在地上,叫篆儿把他拉起来。文殊奴这才站起,两眼仍愣愣望着沈识微的背影。
沈识微这会儿走向的地方,那几面“沈”字旗被风卷得猎猎蹿动,拉得旗杆也在摇晃。像被缚的鹰隼,一得脱鞲,就要冲天飞去。
第五卷奔流入海
第66章
春光便如美少女偶像,一日比一日老得急。
观白漫山的冲霄树都发了花苞。虽此刻还带绿意,但由里往外慢慢闷燃出红,像是碧玉在暖风里重又洇化成千年前的那一腔鲜血。
我从树下跑过,脚下的春草也绿,草根是去岁不知何人的旧蹄痕,冻了一冬后又化开,储着泡油油的绿水,沿边开满了茸茸白花。
本是风雅景致,可惜我身后还跟着一个营。翻盏撒钹一过,什么也给踏成白地。
我踩一脚雪白花瓣,清一清嗓子,喊道:“一!二!”
背后排山倒海拉响口号:“一二!!三——四!!”——我穿之前没当过兵,也不是啥军迷,对现代军队的概念只剩下大一军训了。本来还想教他们饭前列队唱《团结就是力量》,只恨“法西斯”和“民主”都不太好解释。
那日我带文殊奴和篆儿回了报国军中,辗转重返栖鹤,中途再未遇到波折,我也再没和沈识微说一句话。等我们这支疲惫的军队到了栖鹤城下,只见城头翻卷的也是“沈”字大旗,这狂喜的时刻,我却只能把篆儿揪过来抱一抱了。
事后才知,我和沈识微在帆丘突围那几日,栖鹤大城瓜熟蒂落进沈识微他爹的口袋。
此一役来得传奇,与我讲故事的人说起时无不两眼放光。
都说那夜小雨如酥,淋淋漓漓,濯秀庄主沈霄悬借寿大宴栖鹤官绅。待得酒酣耳热,贵客们的醉眼里忽而觑见厅中多了许多穿青衣的年轻人,紧接着颈边便架起醒脑的钢刀。沈霄悬掷杯推案、拔剑斫地,历数鞑瀚滔天罪恶,只问反是不反。听一个不字,一颗人头便咕噜噜滚进春雨中。
而城外濯秀第八子蓝田领军数千下山。栖鹤屯军平日早看惯了濯秀弟子来来去去,远远望见炬列如龙,还只道恭贺师寿,艳羡好大排场。等来人到了近处,见得是甲仗森森,早就晚了。这些军健平日里就是吃酒闹事,也都躲着观白山上的江湖客,如今哪愿去送命?
城内冠冕黼黻,城外国之干城,今夜无人入眠,都在濯秀砂锅那么大的拳头下觳觫如狗。
待我们回城时,沈霄悬已把栖鹤城整顿出了个大概条理。沈识微带着报国军去城外驻营,我自然与他手动再见,没处安身,领着篆儿和文殊奴在城里东游西荡玩了几天。还好不久后秦横带了家眷庄客、数百乡勇,连同祖师爷那把荆杖一齐来投濯秀,总算是阖家团聚。
之后有点小惊喜的是,我在开大会时提了番意见,正合沈霄悬的脾胃,大领导拨下五百人,提拔我当了个营长。过了半个月,又有个大惊喜到了——英三小姐来了。
又跑了一阵,我抬头看远处城墙,估算着差不多有两公里了,便往回折。
沈霄悬叫我按自己章法来练兵,我琢磨着首要是增强下大伙的体力。这帮哥们是附近乡勇和旧屯军改编的,虽说沈霄悬选了高壮的派来跟我,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