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氏怀孕了的消息如同一片平静的水面上忽然被投下了一粒石子儿,漾出了一层层荡漾的微波,从大到小的主子们皆有前往探望恭贺,郑媞自然也跟着薛氏去过一回,开枝散叶算是大喜事,尤其卫氏年纪已经不算小了,许是会艰难一些,让何老夫人也重视了一番,特意让温妈妈过去看了好几回,又时常着人送东西来。
就连郑衍,都不好再因着一些事情朝妻子摆冷脸,回后院的辰光也略多了一些。
卫氏对此自然是十分欣喜的,对腹中的孩儿用上了十分的心思,连十二娘都看顾地不如从前上心了,甚至还免了几个儿媳妇的每日请安,说是要多歇一歇。媳妇们哪里敢把这话儿当真?依旧每日里雷打不动地问安,人都说继母难为,其实继子、继子媳妇也不好做,且孝道大于天,谁都不敢将这明晃晃的把柄交到卫氏的手里去,以为这婆母又想整出什么幺蛾子来,是以都打起了十二分的小心,将下人们都约束地更好了些。
卫氏对此很是有些郁闷,天知道她这会儿是真的没什么精力应付这些所谓的儿妇了,偏一个个又都这样的不省事儿,让人着实气闷。
屋里细竹编成的门帘子被人撩起,双手端着托盘的王妈妈走了进来,上头是一碗还冒着热气的黑色药汁,此乃吴医士开出的养胎安神的药,王妈妈亲自熬成的,从头到尾未离半步,才离了炉子就倒出端来与卫氏。
卫氏端起药碗,以广袖掩嘴,将安胎药一饮而尽,苦的发呕,却是拒绝了使女递过来的蜜饯碟子,道:“莫要冲了药性,苦一些没事。”
王妈妈有些心疼,道:“这是杏脯,奴婢问过吴医士,说无事的。吃一颗甜甜嘴吧。”
卫氏这才犹豫着吃了一颗。嘴里苦涩的药味儿渐渐被杏脯的蜜甜滋味所盖过,有如她现如今的心境,伸手抚了抚尚且未显怀,只有一层赘肉的腹部,微微叹了口气,略有些焦虑地问:“这次总该是个小郎君了吧?都开了三次花儿了,怎么着也该结果了不是?”
这个……让人怎么回答好呢?王妈妈虽然也很想自家夫人能够有个郎君傍身,但是这大话她怎么敢说?只是看着卫氏紧皱着的眉头,时而喜时而忧的样子,不禁也跟着着急了起来,想了一会儿,忽然脑子灵光一闪,道:“前几日奴婢似乎听人说大慈恩寺那儿来了个极其高明的*师,很是有些神通的样子……”顿了顿,轻声道,“何县君似乎就要领着卫女君去呢,想那卫女君如今还未有身子,许是去求一求的呢?要知道何县君一贯来不太信这个的。奴婢想着,里头莫非是有什么玄机?若是真的,那夫人也去,许是真能心想事成也说不定呢。”
卫氏一听果然就眼睛亮了起来,她本就是信佛的,见王妈妈说得有两分道理,便更有兴趣了,不禁问道:“此话当真?”
“奴婢怎么会胡乱扯谎来哄夫人?”王妈妈本身也是信佛的,比卫氏更加资深,虽然未见过那人们口中的高僧,但是只冲着大慈恩寺的名头,想也不会太浪得虚名。
“那咱们明日里便去一趟吧,一会儿就使人备好了车马一应物事。”想了想又说,“不对不对,你再去打听打听……要不去问一问阿家看?她老人家消息总是要比我灵通一些的。”实则是打上的二房婆媳两个的主意,卫娘前几日趁她告病而落井下石的事儿她可还记恨着呢,这两日何氏与卫娘来探望,卫氏也不是很给脸,这会儿自然拉不下脸来问询打探,便想着直接告诉老夫人。凭着现在肚子里的这块肉,老夫人也会尽心帮她问来的,且这本就不是什么难事儿,对老夫人来说,更加只是一句话的事儿罢了,二房那对贼婆媳也不会少块儿肉。
卫氏如是作想,便就使人去松鹤堂了,只不过想了想又将人喊住,道:“给我更衣,我亲自去一趟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