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是让郑衍那不留情面的斥责给刺激到了,还是当众让郑媞一个小辈“击败”了而颜面无存,亦或是旁的什么缘故,第二日并未去松鹤堂晨省,而是着心腹王妈妈亲自前往告假了。
人食五谷,有个头疼脑热是正常事儿,何老夫人并非那等不通情理之人,从来不会在这等形式上头多做苛责,虽说为人略有些威严,但是对晚辈们却是极心疼的。但是卫氏昨日里才在这儿白得了个无趣,而郑衍又是个极其端方的君子,虽说不理后宅之事,但是对于喜爱嚼舌根子的妇人也是十分不喜的,不用脑子也能想到昨夜里回去定然也是受了郑衍的一番教训的,而这么巧就在今日告假?莫不是心存怨怼吧?
不过即使心里这样认为,自小的教养使然,一般情况下也是不会多么表露出来的。倒是大房里除却十二娘外的其他三位娘子今日神色都不是太好,似乎有些无措。显然也是有些不信任卫氏来着。
何老夫人倒是没什么不高兴的,反是和颜悦色地问了几句话,又着人包了一些上好的燕窝雪蛤之类的滋补品赏下去。
而何氏与薛氏作为弟妇,不管心中如何作想,等到何老夫人问完了花,面上还是得表示关切地问询一二的,王妈妈老实地一一回话:“这天儿日暖夜寒的,夫人回去的时候坐的腰舆,也没有披件衣裳什么的,许是吹了些风,是以有些眩晕,说是总觉得天地屋子都在转,如今服了一粒上回吴医士开的安神清脑的丸子,却是要好一些了。”
薛氏道:“如此,便晚一些再去探望长嫂了。”何氏也称是,说太早去了恐会惊扰了长嫂歇息等等,又稍微客套了一番。倒是何氏的儿媳妇卫娘面带忧色地道:“既是病了,为何不索性请了医士来瞧呢?一则几位医士也都是世代吃家中食粮的,使仆人去传一下也是极方便的。再则……讳疾忌医总是不好,大伯母一时想不到,尔等做奴婢的却是要好生劝导一二才是正理。”
此言一出,室内有片刻的凝滞,卫娘进门将将一年,还勉强算是个新媳妇,又是郑氏诸位孙媳妇中最小的一个,一向来都不是个爱强出头的,却不知这是受了什么刺激。话里头虽说是做了掩饰,但是隐隐含着的意思在场诸位谁又能听不出来?
何氏不禁面色一沉,随即恢复自然,嗔了儿媳妇一眼,道:“你这孩子,这样的实心眼儿作甚?你大伯母几岁的人了?总是比你们这些小孩子更懂一些的,不过你的孝心还是可嘉的……只一句,要表孝心也不能拉下了你堂嫂们呀,虽说你大伯母也算是你娘家的堂姑姑,只你现如今是郑家妇了,越过了堂嫂们却是要让人笑话的。还不快向你嫂嫂们告罪?”
卫娘不是个笨人,反正她要的效果已然达到了,这会儿她那好大伯母若是不请医士就是心虚,若是请了,真有病倒是还好,没病……呵。当即便也从善如流地改了口,对着大房连嫡带庶的四位堂嫂福了福身,略带俏皮地道:“嫂嫂们,我这也是忧心姑母,日后定然让嫂嫂们先。”
何氏语带无奈:“才跟你说得又忘了?”
卫娘“哎呀”一声,颇有些懊恼地道:“瞧我这记性,是大伯母。”
此时已经有四个月身孕,初初显怀的世子妇崔氏温和地笑道:“好啦,阿家知晓卫娘你的一片孝心,也只有高兴的,就是咱们几个做嫂嫂的,也只有更加精心地侍奉阿家,哪里有生你气的道理呢?告什么罪,莫不是要羞煞我们?”
崔氏都说话了,其余几位孙媳妇们也都纷纷应和,倒是直接将这一页揭了过去。只是听在王妈妈的耳里未免就有多番计较了,亦是有些气不顺,心里为卫氏感到愁苦,这一家子的儿媳妇侄媳妇都是些什么人呐,每一个真心向着夫人的。究竟还是得亲生的才靠谱!只不过她一个奴婢,此刻除了唯唯应诺又能做些什么呢?
好在诸人都是有颜色的,此时到底是在松鹤堂,是在何老夫人的跟前儿,适当的打趣几句没关系,但是太过了就不好了,且也显得太过于浅薄,实在是不值当,便也都识趣地住了口。
这时候,何老夫人身边的温妈妈亲自进来回话,说赏赐都包好了,何老夫人又安抚了王妈妈两句,还让温妈妈亲自送出门去,也算是给面子了,王妈妈心生感激,她是个木讷的人,为人也厚道,回去之后便与卫氏说道了起来。“夫人福气还是好的,看老夫人多疼您,这些雪蛤都是上好的,还有一盒血燕呢。温妈妈也是极客气的。”
只是犯了左性的人是听不进去这些的,她道:“既疼我,怎的不使温妈妈来瞧我,只让她送你至院门外?可不是也疑了我吗?而你也说了,之前那何氏与卫娘一唱一和,她也没有制止不是。”说到这儿又气得不行,从床榻上支起身子来,一掌就捶在了丝绵被上,狠声道,“卫娘,好个卫娘!”
“夫人……”王妈妈有些不知所措,早知道就不将这些说与夫人听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