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清珣放下信,看向匣子里其他信件和物品,里头有颜色各异的小手印,还有稚儿学写字的涂鸦,和莫名又充满童趣的画作。
他嘴角又不觉勾起,开始一封封拆看。
*
好几日未曾入梦,唐窈今晚睡着后,再次沉入梦境。
郁清珣已经换掉素白孝服,却仍穿得有些素。
他手里拿着刻刀雕刻木头,刻出一个女子形态的木雕,那木雕像体态丰腴,衣衫华美,等到雕琢面目五官时,动作凝顿住,久久未动。
他落寞了好一会儿,低声喃喃自语道:“你离开三年一直未曾入我梦里,我都快忘了你模样,怎么都雕不出你五官样貌,你就不能……来见我一面吗?”
他握紧刻刀,那刀刺入手掌,割破血肉,鲜红迅速涌出。
唐窈飘在旁边惊了跳,想凑近查看他手上伤处,她手却从他身体穿过。
她触碰不到他。
唐窈飘在旁边,有些难受。郁清珣低沉了好一会儿,好似终于感觉到疼痛,低头看着手上鲜血,眼里不知有着什么,他恍惚了片刻,忽而调转手腕,执着刀锋就往心口扎去!
“啊!”唐窈惊呼,脸色跟着白了分,“你别这样!”
那坐着的人听不到,他紧握刻刀,任由鲜血涌出,仿佛疼痛让他感觉到快意,脸上露出笑来。
唐窈眸中浮出泪花,转头不太忍看。
“国公爷……”外头传来声音。
唐窈迅速扭头,希望外头那人察觉到不对进来。
许是听到她祈祷,外头站着的日居等了会儿,没听到里头声音,又敲了敲门,“国公爷,鲁州那边的田册已经整理好送来,您要现在过目吗?”
郁清珣没有出声,握紧刻刀转动刀柄,将胸口伤处扩大,更多鲜血涌出。
许是太疼了,他呼吸粗重,另一只手按在桌案上。
外头站着的人终于听出不对,猛地推开门,见到眼前场景吓了跳。
“国公!”
日居惊骇,将手中文书田册一抛,快速冲进来,制止了他的自残,“您这是做什么!来人,快,快传太医,速请二爷过来!”
外头守着的亲卫也被吓到,有人进来帮忙,有人匆匆去传大夫。
郁清珣却有些恍惚,眸光转向唐窈方向,好似能看到她,眸色有所变化,低低唤了声:“阿窈……”
唐窈飘过来,哀伤看着他,轻轻应声:“我在。”
郁清珣听不到,带血的手伸过来,抓了空。
他眼中光芒破碎,缓缓闭上了眼。
太医很快赶到,给他止血救治。
好在那刻刀不长,刺入得并不深,只是血流得有些多,看着吓人。
郁清珣昏迷没多久,很快清醒过来。
郁二得知消息赶到,见他这模样气不打一处来,“他们都已经不在三年了,你就不能放下吗!?”
郁清珣半躺在床,轻敛眼睫,不言不语。
“那些人都被你宰杀干净,现在连他们的痕迹都快要清除抹净了,你又何必再如此折磨自己?你……”
“田册给我……”郁清珣没理他,目光转向旁边的日居。
日居想要劝说:“国公伤势未愈,不如……”
“给我!”郁清珣只两字。
日居迟疑了会儿,终究是退出去将田册文书一并递了来,“祁长史等商议出新税法……”
郁清珣接过细看起来。
郁清瑜在旁边待了会儿,转身出了门。
过了两刻钟,他又返回来,身后跟了一大一小两人,却是大郎郁松和五姑娘郁栀。“你们陪你们大伯在这里待着,他什么时候休息睡觉,你们就什么时候下去休息睡觉,站好了不可以眯眼犯困,听到没?”郁清瑜瞥向儿女。
大郎郁松此时已近十四岁,郁栀也有八岁大了。
两人对这种情况很熟悉,点头道:“父亲放心,我们一定好好在旁侍奉大伯。”
郁清珣终于往他这边瞥了眼,“我这是有正事。”
“谁知道你会不会借着正事的借口再自残?”郁清瑜话语不客气。
“你清理了崔谢等世家大族,还清丈田亩分田给那些佃农,你得罪的人那样多,连小皇帝都记恨于你,你要是死了朝堂大半人都得欢庆,不说皇帝将来亲政,就说你死后新上位的人,就说太皇太后,他们如此恨你,你说你死后,他们会不会灭了我郁氏全族泄愤?”郁清瑜话语冷锐。
“阿兄,我知道你不想活,可我想活,我的儿女都想活着!”
郁清珣翻看田册的手僵顿住,眼眸垂下来。
屋子里沉寂得有些可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