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雪下了一夜,到了第二天还没有停。整个东都都换上了雪白的新衣,所有房舍见雪不见瓦,水玉儿撑着一把红伞,静静的站在至善寺的外面。
阵阵梵唱诵经之声,悠悠扬扬从大雄宝殿中传来,配合這雪白苍茫的天地,分外使人幽思感慨,神驰物外。
水玉儿感到自己的心神已经蔓延到整片天地去,周围的任何微小的声音都逃不过她的耳朵。寺内的劲气交接、说话声音,甚至连她身后不远处默默陪着她站立雪地中万俟剑寒的心跳声,她都可以听得一清二楚。
她在這时想起战神图录的第十四张图,图上一人垂目而立,身边有诸多小鬼围绕,图上只写道:“大道无相,故内摄于其有;真性无为,故外不生其心。如如自然,广无边际。对境忘境,不沉于六贼之魔。”
又联想到石之轩曾经说过,只当她的结界不存在,就可以了。难道自己的精神力也可以实质化?就是可以以意识控制物质。昨夜对了空一战,她就是如此而为。如果她可以控制敌人之剑,那么岂不是可以立于不败之地?
就在水玉儿胡思乱想之际,一个苍老的声音传来。
“相呴以湿,相濡以沫,不若相忘于江湖。”
声音苍凉,加之其中蕴含的感情,令人闻之便产生那种一回首已百年身的感慨。
水玉儿听得来人已走到她的背后,缓缓地转过身,淡淡的微笑道:“子非鱼,安知鱼之乐?”
来人身躯一颤,既为水玉儿那张面容,也为她口中回的话。
水玉儿抬头,只见来人是一位一位峨冠博带的老人,留着五缕长须,面容古雅朴实,身穿宽厚锦袍,显得他本比常人高挺的躲开更是伟岸如山,正喃喃的重复着她所说的话,许久不曾回味过来。
水玉儿只看他的身形气度,就知道来人是被誉为中原第一人的“散人”宁道奇,微微欠身施礼道:“水玉儿,见过你老人家,向宁散人问好。”
宁道奇回过神,看着水玉儿微笑道:“玉儿,老夫特意来看看你。”
水玉儿略带惊讶的对上宁道奇的眼睛。那是一对与世无争的眼神,瞧着它们,就像看时与這尘俗全没关系的另一天地去,仿佛能永恒地保持在某一神秘莫测的层次里,当中又蕴含一股庞大无匹的力量,从容飘逸的目光透出坦率、真诚,至乎带点童真的味道。配合他古雅修长的面容,有种超乎凡世的魅力。
水玉儿漾开笑容,她相信,宁道奇说他只是来看看她,就肯定只是来看看她而已,没有其他的目的。“前辈,玉儿也不相信你是被妃暄劝来找玉儿和两个哥哥麻烦的。”
宁道奇苦笑,柔声道:“玉儿果然是个精灵古怪的丫头。唉,没有办法,妃暄她以天下大义,来劝说老夫出山。老夫看在她师傅的份上,怎么样也要给点面子。”宁道奇视线扫到水玉儿腰间的幻蝶剑,不禁一滞。
水玉儿大感有趣,觉得宁道奇虽然是个出家人,但是却和净念禅院的那帮和尚不同,至少有自己的坚持。当下没等他再次开口,抢先说道:“前辈,我知道你要和玉儿讲什么鱼的故事,相濡以沫,不若相忘于江湖。這个故事虽然很感人,可是玉儿也要和你讲一个有关鱼的故事。”
宁道奇大感意外,其实他刚刚说的這个句子典故,就隐隐影射了寇仲目下处境最精确的写照,他虽未至困于旱泉,但亦离此不远,在大唐军的威胁下,只能与王世充等相濡以沫,更不幸是其中还欠缺真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