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办法了,摊上一个巨婴弟弟,陶子青只好起身,“走吧,我给你铺床。”
陶子瑞眼睛一弯,笑容明显明媚了几分,还有点儿莫名的……帅气?
陶子青收回目光,快步出了训练室。
宿舍床位有限,陶子青和福宝住,陶子瑞和张黎住,大佐原定跟替补住,因为一直没找过正儿八经的替补,每回都临时从二队调,所以住了两年单人寝。
不过等两位替补进来,陈教练大概要彻底搬出去,到时候宿舍空出一间,陶子瑞会和大佐一个寝室,张黎这个队长就能拥有单人寝了,作为俱乐部唯一一个拥有未婚妻的男人,期盼这一天很久了。
打职业挺寂寞的,每天训练都累得发慌,未婚妻在上海也没精力经常约会,只能通通视频,偶尔……做一些不好臆测的事排解相思之情。
昨晚张黎估计就做了,陶子青敲了半天门,不见动静。
“砰砰砰!”陶子青又敲。
“啊——”里面传出张黎痛苦的哀嚎,“起不来!不去!不听!不吃!”
“……”陶子青看向身后的拖油瓶,琢磨着基地还有哪个地方比较静适合睡觉。
拖油瓶一脸期待地望着他,“哥,可以睡你的床吗?”
“不可以。”陶子青想都没想。
本来就是气血方刚的年纪,容易做乱七八糟的梦,陶子瑞再一睡他的床,接下来的一个星期,他都不可能睡得上一个好觉。
陶子瑞抿抿唇,“可是好困。”
“?”你现在知道困了?
陶子青撩起眼皮看他,眼神很复杂。
“哥……”陶子瑞伸手想抓他,不知道为什么停住了,手收了回去,垂头丧气、小心翼翼的,看起来挺可怜。
陶子青走到隔壁,拧下门把手,把门推开了,“去吧。”
陶子瑞眼睛一亮,高兴地进了门,视线在房间转了一圈,精准辨认出他的床铺,过去往床上一坐,拍拍床,拍拍被子,还把被子抓起来,蒙在鼻子上闻。
闻……闻什么?
陶子青顿时气血翻涌,忙别开眼,“浴室蓝色收纳盒里的东西是我的,衣服你随便拿,快睡,我走了。”
“嗯!”陶子瑞抱着他的被子看他,黑眼珠子亮晶晶的。
陶子青不敢再回头,匆匆离开自己的宿舍。
他走到通道口,往楼梯上一坐,把口袋里顺的那支1916掏出来点了,抽了一口才想起有个爆珠,又把爆珠捻了。
陶子瑞会在他床上怎么睡?
会穿衣服睡吗?
会给他的床留下什么味道?
晚上……还能闻到吗?
他的被子又是什么味道的?操,还好最近没干什么,早知道昨天拿出来晒晒了,这几天太阳那么好……
有病吧!
陶子青低低骂了一嘴。
被子有什么好闻的,脑残。
“哎哟,啥生活条件?奖金发下来了?”身后传来一声懒洋洋的调子,张黎抓着头发从楼梯上下来,打着哈气,眼睛还没完全睁开。
“厉害,二手烟都能闻出来。”陶子青说。
“是那个烟嘴闪到我的眼睛了,”张黎一屁股在他边上坐下,恬不知耻地说,“来一根。”
陶子青掏了包阳光利群出来。
张黎一看就不乐意了,“你吵我睡觉了,没点愧疚心吗?就拿这破烟打发我?你信不信下午我演你弟?”
“不是你抽七匹狼的时候了?”陶子青颠颠手里的烟,“爱要不要。”
“算了,随便抽吧。”张黎不情不愿地收下了,取了一根烟,剩下的全揣自己兜里。
陶子青扯了下嘴角,“今天尽量配合一下snow,我不想他去二队。”
“瞎操心什么呢,他怎么可能去二队。”张黎点上烟。
“也不是完全没可能,没签约还好,试不上还能去别的队,现在合同都签了,俱乐部一句话定生死,”陶子青叹了口气,“操,烦死了。”
“你忧心过头了吧,”张黎不以为然,拍拍他的肩膀,“snow只要正常发挥,怎么着都去不了二队,放心吧,想想福宝。”
“福宝进dic一直在稳定进步,大家心里有数,能等,反正国内没几个出挑的辅助,”陶子青头疼地看着他,“snow的情况是发挥不稳定,搞不好就能弄个零杠几出来,现在lpl第一不缺adc,第二不缺打野,一个万一,就是七年。”
还有一个很大的问题陶子青没说。
福宝性格讨喜,又喜欢交朋友,还在二队的时候,圈内就有不少一队adc经常找他双排。
下路这个位置到底不一样,不光吃技术,还吃默契,两个个人实力都非常突出的选手在赛场上不一定比两个关系特别好的选手更有优势,所以下路一般由adc自己挑人,俱乐部只做基本考核,打的不好就一起滚蛋。
打野可不是这么选的,野核已经过时了,现在世界赛排名靠前的战队打的都是双核。
张黎咬了咬烟嘴,打量着他焦愁的脸,点点头,“会看着办的……你这么在乎你弟?以前怎么没听你提他?”
陶子青捶了下他的胸膛,“你怎么不跟我提你未婚妻?”
“那能一样么?”张黎好笑,“我怕你惦记我媳妇,你还怕我惦记你弟?”
陶子青无语地翻了个白眼,没说话。
“谁在训练室抽烟了,臭死了!”福宝一脸不爽地从通道过来,手里提着一个保温壶,远远见着他们就质问。
“训练室?”张黎诧异地挑眉。
陶子青举起手,“早上游戏打得烦,不开窗了么,一会儿就散了。”
张黎看了他一眼,没吭气儿。
“以后别在训练室抽了,两三个小时哪里散得掉?你们抽烟闻不出来,我一闻就反胃。”福宝抱怨着往楼上走。
“哎哎哎!”陶子青伸手一拦,指着他手里的保温壶,“这是卤牛骨?”
福宝瞬间瞪大眼,朝他挤眉弄眼,暗示:没看见有外人在吗!
“没有,空的。”福宝说。
张黎这个人精哪里看不明白,冷笑一声,一把夺过来,“正好没吃饭。”
“张黎!”福宝嚷嚷道。
“嗬,在二队一口一个黎哥,来一队就喊张黎,几根牛骨都不舍得,”张黎起身,居高临下瞥他一眼,“白眼狼儿。”
福宝涨红了脸。
“行了,我那份给他吃吧,反正胃也受不了,你给他留两根,”陶子青跟着站起来,揽住福宝的肩膀,“走,排位去。”
“排位?”福宝强烈抗议,“还没到点儿呢!为什么要加班啊!我昨晚都已经练到很晚了!我要睡觉!”
“老陈也是煞费苦心,强行牵一头猪打lpl。”张黎感慨道。
“就是啊,教练在你身上下这么多功夫,总得给人家一点儿回报吧?训练训练,德杯不能让人家失望。”陶子青不由分说压着他往训练室走。
“你们!你们一只狼一只狈!加一块儿凑不出一颗良心!”
dic有明文规定的作息表,在俱乐部老板还会担忧选手健康的时候贴的,上面清清楚楚写着中午十一点开始午餐,十二点结束,过时不候。
不过陶子青、张黎还有以前的几位老队友都是电竞圈老祖宗,不喜欢遵守这种不符合网瘾少年作息的规定,毕竟电竞高手都在半夜出没,他们习惯决战到天明,所以每天硬是拖到十二点过了才起床,自己点外卖或者吃蛋糕。老板拿他们没办法,只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导致后来的福宝和大佐也每天睡到自然醒,只要赶在两点之前上号就行。
因为两点一般是各个战队开始打训练赛的时间。
眼见着快到点了,陶子瑞还没起床,发消息也不回,陶子青只能去宿舍喊人。
宿舍里的陶子瑞睡得正酣,整个人闷在被子里,只露出头顶一撮短发,看着都有点窒息。
“你没定闹钟吗?都几点……”陶子青一把掀开棉被,看见眼前的风景,抓着被子的手指倏然一收。
宿舍里有暖气,但他和福宝都嫌干,所以被子早早就换成冬天的厚棉被了,盖着的时候闻不出什么味道,被子一掀开,浓郁的异香扑面而来。
来自弟弟的男性气味混杂着沐浴乳的清香,顷刻间催发了血液流窜的速度。
陶子瑞上身什么都没穿,下身不清楚,被子遮到了小腹,似乎是察觉到了冷,哆嗦一下,缓缓睁开迷蒙的双眼,望着对着自己发愣的人。
“哥……”他眼底有些红,过度熬夜引起的,瞧着莫名有一种楚楚可怜的感觉。
“你……”陶子青猛地惊醒,被羞辱了一般,一把摔下棉被,气得浑身发抖,“你在我床上做什么!”
“被子太香了,”陶子瑞抱着被子坐起来,睡眼惺忪地看着他,“我好硬,不弄的话睡不着。”
陶子青脑瓜子嗡嗡的,一下子无法回应他的话,背过身,用力搓了几把脸,语气很差,“赶紧起来,下去打训练赛。”
“哦……”身后传来起床的动静,悉悉索索的,陶子瑞打开衣柜,挑了套顺眼的衣服,“哥,你是不是也硬了?”
陶子青不打算在重要关头跟他起争执,迅速平复情绪,“下去记得吃点东西。”
“哥,你硬了吗?”陶子瑞不依不饶,甚至朝他靠了过来。
陶子青穿的是一条很宽松的牛仔裤,即便不能完全遮挡,不仔细看肯定看不出来,但他几乎整个人都贴到墙上,侧过脸训斥:“你不是不让我为难吗?”
“可是这里没有人啊,没有人也会为难吗?”
和有没有人有什么关系?
没有人就不为难了吗?
他为难的不是这段感情本身吗?
陶子青简直要疯,胡思乱想间,陶子瑞已经挨上了他的背,热气朝着耳根洒下来,“哥,我又硬了,好奇怪,一看见你就硬了……”
戳上后腰的硬块像带着强电流,电得陶子青后腰一阵酥麻,回过身一把推开了他,满脸惊悚,“你干什么?”
陶子瑞拎着衣服,一丝不挂,茫然又错愕地看着他,仿佛不明白他为什么如此抗拒。
不明白?
他一直以来表现得还不够明确吗?
是什么让陶子瑞产生了不在外人面前就可以暧昧的错觉?
陶子青根本不敢看他的身体,对亲弟弟产生欲望,于他而言是一件非常可耻的事情,然而这件事就这么惊人地发生了,并且还赤裸裸落入亲弟弟眼里。
“哥,你不是也喜欢我吗?”陶子瑞攥紧手中的衣服。
“谁说的?”陶子青满脸惶恐,他像一个见不得光的扒手,在落针可闻的暗巷慌忙逃窜,明明自己的音量很低,却总觉得震耳欲聋,“我没有,从来都没有,我告诉你陶子瑞,这都是意外,都是意外你知不知道,这是正常的生理反应!不可能!我绝对不会喜欢你!”
寝室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刻意压低的否认不停在耳边回荡。
陶子瑞手里的衣服啪嗒掉到地上,眼神愈发晦涩,周身的气场发生了巨大的变化,“哥,你那天说了,你说你很喜欢我,但你没办法,你说我们不能被发现,会被千刀万剐的,你自己说的。”
“……什么?”陶子青如遭雷击。
他什么时候说过?
陶子瑞病情加重,得臆症了?
“我不怕千刀万剐,哥你要是怕,我们就偷偷在一起,不让任何人知道。”陶子瑞黑黢黢的眼珠子直盯着他,像两个深不见底的黑洞,吞噬着周围的一切,包括陶子青的视线。
是了,陶子瑞那样的脑回路,怎么可能真不让他“为难”?
陶子瑞小的时候,不喜欢用马桶上厕所,喜欢对着浴室里的下水道孔尿尿。
妈妈让他改,陶子瑞不知道上哪学的,先入为主了,认为尿一定要流进下水道,而这个孔直通下水道。
“尿这里会脏会臭。”妈妈说。
陶子瑞拿花洒一冲,淡黄的尿液慢慢顺着清水流进下水道,“不脏不臭了。”
妈妈一时语塞。
陶子青肚子饿了,想吃饭,走进浴室,指着马桶说:“看见这个洞了吗?洞下面也是下水道。”
陶子瑞看了看他,又看看马桶,似信非信。
不管信没信,陶子瑞总算是愿意对着马桶尿尿了,但时不时趁他们不注意,还是会找机会往下水道孔撒。
大概心里还存有一点点倔强。
真不是邋遢,陶子瑞确实打心底里认为尿应该流进下水道,毕竟后来他们在外婆家,小孩儿们随地大小便的一抓一大把,陶子瑞并非其中之一。
陶子瑞永远都认为自己是对的,会妥协,会沉默,但不会真心认错。
他的目标是永远不变的,如果马桶下面不是下水道,他可能一辈子都往下水道孔里尿尿,他只会为了那个目标改善方案,之后所更改的一切方案都是为最初的目标服务的。
陶子瑞如今这么执迷不悟,或许是因为心里某一个瞬间,已经认定他俩必须在一起。
“我没说过那样的话。”陶子青说。
“你说过,那天你喝了很多酒,我扶着你去厕所吐,你抱着我说的,你还摸了我的脸,我想亲你,你不让,我就没亲了,反正你都喜欢我了,我们可以和别人一样,一步一步来,我可以等。”陶子瑞紧紧盯着他的脸,有些咄咄逼人。
那天?
喝酒?
不会是酒店那天吧?
所以陶子瑞先前这么听话,主动跟他保持距离,是误以为他俩互通情意了?
还一步一步来……那天发生的事陶子青完全没印象了,听陶子瑞这么一提,心跳狂乱,满身的冷汗都下来了,他低着头,视线无处安放,“我喝多了,我说的是胡话。”
陶子瑞眼底浮现失望,双手不可遏制地抓上他的胳膊,“不是!酒后吐真言!”
靠得太近了……陶子青鼻尖充斥着乱七八糟的味道,视野里又是一具朝气蓬勃的男性躯体,下腹阵阵发热,害怕自己的心跳被听见,他忍无可忍地低吼一声:“我喝多了认错人了!”
“你喊了我的名字!”
“……我胡言乱语,我乱说的,喝多了本来就脑子混乱,这里想一茬那里想一茬不是很正常吗?”
“哥哥……”陶子瑞露出不敢置信的表情,双眸水红,仿佛受到了很大的伤害。
“我乱说的,乱说的……”陶子青偏开头,企图躲避全方位笼罩自己的充满情色意味的高温和甜香。
抓着胳膊的手一松,无力垂落。
“雷……灵吉……”
陶子青没听懂,撩起眼皮,对上一双没有焦距的眸子,心里咯噔一下,“小瑞?”
陶子瑞双眼呆滞,嘴唇蠕动着,中了邪似的,不停说着没有含义的话,灵魂好像去了另一个世界。
“小瑞,小瑞!”陶子青连忙抓他的手,放进手心里搓弄,压下所有脾气,温柔地呼唤他,“小瑞,小瑞,你在干嘛呢?小瑞,小瑞陪哥哥说话,小瑞不想理哥哥了吗?”
“哎唔……哇……辛真……”陶子瑞双手发凉,身体僵直,任凭怎么喊都没反应,缓慢又迟钝地吐着音节,时不时会有片刻的停顿,像在跟什么人对话。
事实也是如此,陶子瑞有一个自己的小世界,里面有东西跟他聊天,或是人,或是怪物,不高兴了就可以进去玩一阵。
医生说这是自闭症伴发的妄想症,最严重的时候,陶子瑞甚至会在清醒状态下出现幻听,两个世界混为一体,那个世界的东西跑到这个世界来跟他对话。
不过这种情况不多见,这已经达到了精神分裂的级别。
“小瑞,小瑞,来和哥哥说话……”陶子青真没想到他会在这个时候发病,一下子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上一回陶子瑞在他面前发病,还是初二决定来上海,去外婆家最后看一眼的时候。
陶子瑞那会儿才八岁,听说他要走,脸蛋一垮,一句话没说,当场自闭。
他放心不下,延迟了来上海的火车票,在家给陶子瑞搓了一天手,搓得胳膊都酸了,才把陶子瑞搓回来。
没办法,这活儿就他干好使,别人干效果都得大打折扣。
现在可没有一天让他搓手,楼下还有刻不容缓的训练赛,怎么办?
这么多年了,快十年了,他赚到钱以后,陶子瑞陪着妈妈一起住大医院,一个看胃癌,一个看脑子,应该已经治好了的,就算不能完全恢复正常,也不至于和常人有太大差别,不然妈妈不可能放陶子瑞来上海。
事发突然,陶子青没办法了,用力抱住陶子瑞,手在他背上不停揉搓,为他提供这个世界的触感,“小瑞,小瑞听话,来陪哥哥玩,好不好?哥哥好无聊,陪哥哥打游戏,好不好?”
好烫。
为什么陶子瑞的身体这么烫……
陶子瑞不清醒,他清醒,他能清晰感觉到手底下富有弹性的肌肉,能感觉到肌肉里隐约的脉动,摸得他手抖。
“大笛……嗯……”陶子瑞突然一顿,“……哥哥不喜欢我。”
陶子青一下子没反应过来,还以为自己听错了,“……什么?”
陶子瑞又开始自言自语。
陶子青收紧胳膊,用上全部力气拥着他,怕冬眠的蚊子听见,贴着他的耳朵,极小声地说:“哥哥喜欢你,喜欢,哥哥喜欢你,哥哥怎么能不喜欢你,哥哥最喜欢你了……”
陶子瑞微微一颤,瞳孔慢慢收缩,“哥哥喜欢我?”
哥哥当然喜欢弟弟,很正常,没错。
“嗯,哥哥喜欢你。”陶子青糊弄着他,顺便糊弄了自己硬挺的下身,和顶在自己小腹上的东西。
他觉得有点儿悲哀。
为什么他俩非得变得如此不堪?
垂落在他大腿两侧的手忽然一抬,环上他的背,陶子瑞散发出来的热量当真三百六十度环绕着他,蒸得他大脑缺氧。
陶子瑞低下头,近距离看他的双眼,赤红的黑眸有些湿润,“哥哥喜欢我。”
陶子青点点头,却不敢对视,深刻的眉心酝酿着愁色。
“那我可不可以亲哥哥?”陶子瑞下面很不舒服,胀胀的,忍不住蹭他的肚子,“可以吗?”
陶子青头皮一阵发麻,强迫自己忽略这根不老实的东西,偏偏身下愈发坚挺。
这要是亲了,“喜欢”的性质就完全变了,陶子瑞对他的企图将会更加坚定,以后还能找什么借口洗脱罪名?
怎么办?
陶子瑞似是等不及了,薄唇缓缓逼近。
陶子青吞咽着喉咙,呼吸一促,不敢拒绝,又十分抵触这种亲密触碰。
别这样……
“叮叮叮——”
陶子青吓了一跳,泥鳅一样从他怀里溜了出去,手忙脚乱地掏手机,一个没抓稳,手机掉地上了,又狼狈地去捡,“喂……喂?”
真是丢人……
妈的,打这么多年职业了,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还能出这么离谱的洋相。
“喘什么呢?”张黎不悦道,“什么时候了,还不下来,snow在干什么?j1人都齐了。”
别看张黎平时很好说话,训练的时候还是非常严谨的,要不也管不住队里这么多明星选手。
“马、马上……”陶子青清了下嗓子,“马上就来,穿衣服。”
“三分钟,不来就叫他不用来了。”张黎“嘟”地掐断语音。
陶子青面朝房门,犹如芒刺在背,缓了好几秒,擦去额头上的细汗,哑声说:“快穿衣服吧,来不及了真的。”
陶子瑞半晌没开口,盯着他僵硬的背影,再次确认:“哥哥喜欢我,对吧?”
“快收拾。”陶子青转身去床头,拉开被套拉链,扯出棉被,一起拿到阳台,被套扔进洗衣机里,棉被铺栏杆上。
一系列动作做下来,一眼都没看寝室里干杵着的陶子瑞。
等他在阳台忙活得差不多,心跳稍微平静下来,才回头看寝室里的状况。
陶子瑞已经换好了衣服,是他的队服,上面明晃晃印着他的比赛id,裤脚断了一小截,跟九分裤似的。
陶子青看着眼睛疼,很想让他换一件,可时间确实来不及了,只好匆匆拽着他出门。
训练室里的选手已经整装待发,门推开的时候,张黎斜了一眼过去,看见兄弟俩并不美妙的脸色,联想到语音里混乱的呼吸,不由有些狐疑。
“吵架了?”张黎用口型问。
陶子青摇摇头,见陶子瑞径直走向机位,只好朝暖柜走过去。
张黎心中啧声,多稀罕,这千年的老狐狸,还能跟亲弟弟吵到两眼通红。
“青哥,snow,快点,他们都催了……”福宝没注意到异样,大大咧咧催促道,“哎?snow,你怎么穿青哥的队服?”
“想穿很久了。”陶子瑞说。
陶子青开暖柜门的手一顿。
“还挺好看的,我们dic的队服就是比bw的好看,”福宝用单纯的眼神上下打量,“有点儿短了,你比青哥高不少吧?你多高?”
“一八三。”陶子瑞坐下来,裤腿又提起一截。
“啊,青哥一七五,差了真不少,”福宝感慨道,“叔叔阿姨基因分配得有点儿不公平啊。”
陶子瑞不假思索:“我哥长得好看。”
“哈哈,那倒是,lpl颜榜第一可不是吹的,”福宝与有荣焉,冲暖柜那边比了个心,“青神我爱你!loveuloveu!”
陶子青:“……”
陶子瑞眉心一皱,盯着哥哥僵立的背影,黑眸深处划过一丝烦躁。
“我看也不全是基因的关系,”张黎说,“青宝时不时就往家里寄营养品,不是给阿姨就是给snow,他十几岁哪有那些东西吃,哪天不是泡面将就。”
“还有抽烟!”福宝补充道。
“你来的时候已经很好了……snow,你今天用我的号,”陈教练走到陶子瑞身边,一边登陆账号,一边说,“我们打网吧赛的时候,青宝抽的烟又呛,烟瘾又大,熏死了,都赖张黎。”
“为什么赖黎哥?”大佐好奇地问。
“他教的。”
“我教个屁!不是你教他吐烟圈的?”
“是你教他过肺的。”
“行了,你俩都不是好东西。”福宝刚总结完就挨了陈教练一个脑瓜崩。
“你最坏。”福宝捂着脑门补充。
陶子青轻轻“啧”了一声,拎着面包和牛奶回机位。
电竞选手的生活早就大有改善,过去的辛酸他们平时都不爱提,张黎和陈哥说这些话,无非是看出他和陶子瑞之间的别扭,想要帮他们缓和关系。
他俩之间的别扭,哪是三言两语能缓和的?
真是连解释都无法。
陶子青把面包和牛奶放到旁边的桌上,拉开电竞椅坐下,动作很随意很自然,仿佛照顾弟弟是一件稀松平常的事。
其实并不平常,打职业以后,他们见面的机会特别少。
陶子瑞拿起面包,望着近在咫尺的侧颜,眼底的烦躁逐渐散去。
lpl的粉丝最是挑剔,能在圈内成为屹立不倒的常青树,光靠脸和技术是不够的,还得有相当的人格魅力。
跌宕起伏的命运,为陶子青造就了明月入怀的品性,言行举止皆平静温和,让人不由得心生好感。
陶子瑞曾经喜欢的也是这份后天锤炼的品格,而现在,喜欢的重点悄悄偏移,他总想把哥哥弄得惊慌失措,满脸潮红,再无半分理智。
他并不觉得可耻,这是他的特权。
妈妈说,哥哥是爸妈送给他的礼物。
是送给他的礼物。
属于他的。
“你检查一下快捷键。”陈教练说。
陶子瑞愣了一下才点头。
陶子青用余光看他一眼,“别紧张,像平常那样玩就可以。”
微哑的男音,好似盛夏晚间拂过耳畔的清风,伴随着沙沙叶响,温柔又从容,陶子瑞不自觉被吸引,又抬眼看过去。
陶子青已经戴上耳机,眉眼低垂,专注地盯着键盘。
“世界赛都打过了,一个训练赛怎么会紧张。”福宝好笑。
“哥哥看弟弟,平地摔一跤都怕骨折了。”张黎调侃道。
“哈哈,那是妈妈看儿子吧?”
陶子青扯了下嘴角,加入游戏房间。
j1、雪碧:【好了没?十几分钟了,青神什么时候这么大牌了?】
dic、陶子青:【不好意思,久等了。】
j1、雪碧:【今儿还亚索吗青神?】
dic、陶子青:【今儿教你玩奥巴马。】
dic、福宝:【感激涕零吧。】
j1、uky:【哎哟好拽哦。】
陶子瑞视线滑落,看向敲击键盘的手。
一根一根,指节分明,温润漂亮,手背上有清晰的青色血管,延伸到手腕处消失不见。
陶子瑞动了动自己的手指。
好想摸一摸……
“行了,开吧,都认真点,j1教练说了,今天的打野和中单都是小号,对位要注意,游戏期间多看snow。”陈教练说。
“打野和中单?j1人员变动这么大?”
“可能是替补,转会期约训练赛,十有八九都是为了试训,”张黎说,“snow,多沟通。”
“……嗯。”陶子瑞终于收回目光。
j1是和dic齐头并进的lpl一线战队,每年稳入季后赛,目前队内还有个冠军adc,实力不容小觑。
不过今天的重点不是输赢,j1上两个新人,对陶子瑞来说绝对是件好事。
随着训练赛的展开,双方新打野的水平逐渐显露出来。
野区几次过招,陶子瑞凭着登峰造极的操作轻松取得优势,到后面j1打野甚至有意无意避战。
新人试训普遍担心出错,j1打野在资源面前比较拘谨畏缩。陶子瑞不一样,他非常果敢,对面退一步,他便进三尺,五个人在塔下站着,他也敢进去把输出核心弄出来,根本不考虑自己可能回不来的情况。
这种无所谓失误的打法并不完全适合职业赛场,但超乎常人的天赋给了他试错的底气。
回来的概率高,他才敢过去撒野,即便回不来,他也认为自己能找到机会弥补这一次失误。
当然,这是主观性的,有时候弥补不了。
每当输掉游戏,他就会一边捏手指,一边悄悄看哥哥的脸色。
陶子青怕他有压力,不敢露出半点愁容,也不敢多看他,只能假装没发现,正常和福宝聊下路的事。
这是他第一次和陶子瑞做队友,抛去个人因素,队里有一个死守下路的打野,作为adc,他真应该感到高兴。
前有勇猛无畏的野爹荡平一切阻碍,后有细心妥帖的辅助保证良好血线,他只需要找个适合输出的位置,不论是对线还是打团,都比以前轻松得多。
陶子瑞特别懂他,在对面很懂,在自己这边也很懂,他怀疑陶子瑞能听见他的心声,每次刚起“打野该来一趟”的念头,陶子瑞就从草丛里窜出来了,如同一条忠实的看门犬。
以今天的表现来看,陶子瑞进一队不在话下,虽然有悖dic的一贯风格,但花点时间不是不能磨合。
现在的难题是陶子瑞受点刺激就轻易复发的自闭症。
将来在职业赛场上,陶子瑞会受的刺激恐怕只多不少,他总不能……一直这么惯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