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宫中时已是午间吉时,宫里的礼仪更加繁复,姜桑梓头上铺着盖头,眼睛看不到外间,只能晕头转向地被人带着到处行礼。她晨起不敢多喝水,只吃了些噎人的糕点,如今倒还不饿,就是觉得渴,嗓子像要冒烟。
霍翎一直陪在她身边。
好容易又行过一轮礼,她与他往东宫行去,这人忽然牵了牵她的手后又松开。姜桑梓垂头,看到自己掌心多了枚小小的贡桔,是他悄悄递来的,已经剥好,冰凉贴手。她怔怔看着贡桔,心有些暖。
霍翎就见她素白的手往袖里一缩,动作迅速地伸入盖头下,再垂手时,掌心贡桔已经消失,他想起三个月前和他大眼瞪小眼的姑娘,忽然忍俊不禁,嘴角浮起微不可察的笑。
两人回了东宫,正殿间早设了两个主位,两位之间是馔案,案上摆满各色喜馔酒具,金漆的龙凤烛烧得正旺。礼官并十数名宫女太监齐候殿上,一见两人进来便跪了满地。礼官唱礼,姜桑梓被迎上妃位。霍翎拿着镶了十六星的大红喜秤挑起她的盖头,珠翠环绕的凤冠之下是张明艳如霞的容颜,低眉敛目半垂头,唇光颊彩浅含羞,他早知她美,却不想她美得逼人,盛装之下竟不给人逃避的余地,直闯入心。
礼官唱礼连叫三遍,姜桑梓都没见霍翎有动作,她便疑惑地抬眸,目光从他纁裳上的“藻、粉米、黼、黻”四章扫过。霍翎婚服玄衣纁裳,垂白珠九旒,甚是庄严华贵。
她的目光正缓慢上移,不期然间就撞进一双墨染的眼。
他的眼神似乎有形,如木锤撞钟,姜桑梓心被撞得“咚”一跳。
她迅速低头,掩不住满脸绯红,双手在膝上不自觉紧紧扭成结。
“你紧张什么?”霍翎没理会礼官的唱礼,他丢开喜秤,往她身畔挨去。
上次见她,她胆子可大得很,今天居然知道害羞了?
“可是担心鞋没穿牢,又被小狼崽叼走?”霍翎有心逗她。
姜桑梓果然抬头瞪他,半晌只憋出句:“殿下……”
他模样生得其实很好,剑眉悬鼻,嘴唇棱角漂亮,英挺俊美,可偏他眉宇间有着与其父如出一辙的严肃,平常不苟言笑让人敬畏,倒忽略了他这张分明极易叫人心生亲近的脸庞。就像现在,哪怕是在逗弄人,他脸上似笑非笑,只叫人猜度他的用意。
天生的帝王相,大概总是虚虚实实,让人摸不透。
霍翎哪知她心思百折千绕,见她不语,他也不回自己的王座,只挨着她坐下,手从她身前探过,取过合卺酒杯,将一只塞入她手中。
烛红如霞,照着二人各自羞涩的脸颊,玉杯轻叩,合卺酒抿下半口,共牢而食,这礼便成。一世双人,便是夫妻。
霍翎还待要说话,殿外忽然传进喧哗声。小太监来报,观礼的宾客来讨喜了。都是大安朝宫中的旧俗,皇子大婚会邀京中出众少年观礼,礼成之后,这些人便来道贺讨赏。来的都是未来的国之栋梁,霍翎少不得要出去应对一番。
“在这等我,我去去就回。”霍翎语罢起身,走出两步又回头,“你若饿了便先用点东西,不必等我一起,我很快回来。”
姜桑梓点点头,头上珠玉撞出几声脆响,霍翎这才出了殿。
没了他灼灼目光,她终于松口气。这一天辛苦下来,最难熬的竟是面对他的目光,姜桑梓自觉意外,她可从来不是在意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