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唤和店伙说了几句话,抽身走了。临去之前,与李元贵道:“给仇大哥算进价。”
仇万里在宝顺合按进价买了几回新货以后,渐渐的,就不再来了。
仇万里莫名其妙不再过来,阿娘难免灰心失望,暗暗骂他几回,无法,转而打起罗秀才的主意来了,开始有意无意地和月唤说他的好处;“罗秀才他人实诚,厚道,又是有学问的斯文人。他老娘再厉害,又能活几年?你手下使着一堆的人,还怕她一个耳聋老婆子?便是李掌柜那么有本事的人,不也得看你的脸色、听你的话?不高兴了,不睬她就是,真要吵起来,还有阿娘和静好四春在呢,咱们这一家子人,哪能看着你被人欺负?”
车轱辘话翻来覆去的说,月唤不耐烦,呛她道:“为着大宝二宝,我从早忙到晚,连觉都睡不够,哪还有心思去想这些?求你老人家消停些!”
阿娘道:“小没良心的,我是为你好晓得么?我们一家子的女人,没个男人家怎么成?今早那杀千刀的不是又在院墙外头唱小调儿了么……”
月唤烦不胜烦,道:“年纪大了的人真是吃不消,话这样多,亏的是我,要是旁人,谁受得了你?”
阿娘一听,不干了。气哄哄的找人去雇轿子,不顾静好等人挽留,独自跑回小灯镇去了。
霜降妯娌两个一见阿娘回来,立时炸了窝,一边一个捉住阿娘的手,上下不停的打量,看阿娘一身新衣,嘴里“啧啧啧”地称奇不已,打探道:“阿娘,咱们妹妹新夫主姓甚名谁?家在哪一块?人家待你好不好?给不给你饱饭吃?”
阿娘眼睛乜向她:“你看我像是吃不饱饭的样子么?”
霜降一想也对,阿娘瘦还是一样瘦,但气色却好得很,有红似白,穿着打扮有似大户人家的老太太,怎么看也不像是吃苦受罪之人,因又问道:“妹妹的新夫家待你老人家客气不客气?拿当你老人家是正经亲戚么?”
阿娘道:“妹妹独自住着,哪来的什么新夫家!”
霜降与二嫂道:“这倒奇了,难不成没有找下家?”
恰好今天小满来走亲戚,将小毛头交给月唤娘抱着,也过来拉着阿娘,笑眯眯地套话:“阿娘,月唤姐住着什么样的屋子?屋子有几间?你老人家平常也穿这样的衣裳么?”
阿娘回想:“妹妹住着的屋子,一片绿油油,绿油油……”
小满问不出什么来,转脸走了。
过一时,月唤娘也过来问:“妹妹家里到底是什么样儿?”
阿娘回想:“妹妹住的家,一片黄澄澄,黄澄澄……”
月唤娘道:“嘉兴城又不是黄沙漫天的地儿,哪里会黄澄澄、黄澄澄的,阿娘老糊涂了。”心里头气月唤,气阿娘,不高兴和她说话,转脸走了。
吃饭时,霜降和二嫂忍不住,又问:“阿娘,你再仔细想一下,妹妹的家,到底是个什么样儿?”
阿娘放下饭碗,拧着眉毛使劲想:“妹妹的家,红不秃噜,红不秃噜……”
霜降与妯娌道:“我知道了。我们小姑子家在田头,种着油菜花,也栽有桃树和杏树,就跟我们家一样,一年到头,不是绿油油黄橙橙,就是红不秃噜的。”
二嫂道:“我猜她是改嫁给了庄稼汉,不好意思同我们说,唉,从小没吃过苦的,竟然种田去了,可怜见的。”想一想,又觉着有些不对,“阿娘身上那身衣裳多少的光鲜?若是妹妹穷苦,哪会给阿娘做这样的衣裳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