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小心翼翼的看了眼梁平,深深的体会到一个秘密。
那就是在片场上,其实演员和导演是相爱相杀的。导演会坑演员,演员也会坑导演,就看哪一边技巧高超了。
这回就是陆哥坑梁导。
演员和导演,也是东风与西风,不是东风压倒西风,就是西风压倒东风。
两人沉默的面对面站着,工作人员的动作都加快了不少。
很快,工作人员退下,只剩下梁平。
梁平把分镜本递给原·一组导演,对他们两说:“咱们争取一遍过,陆哥,全看你的了,思思你放轻松,让你陆哥带你,机位都是定机位,正对着你们俩的脸,怎么演都不会跑,放心去演。”
说完他就下去了,快步跑到摄像机旁站着,原·一组导演负责盯监视器。
人员清场,收音话筒打开,拍板。
场上只有他们两人了。
昏黄的光从斜面洒进来,能看到一个高大的道具小哥仍举着遮光板站在灯前,他大概要站到他们拍完为止。
收音话筒清楚的收到陆北旌急促沉重的呼吸声。
场上,陆北旌突然展开双臂把柳苇牢牢抱住,整个抱在怀里。
陆北旌的脸对着镜头,露出一个带着血污的、白牙森森的疯笑。
陆北旌:“他们都死了。我把他们都杀了。”
杀气腾腾,扑面而来。
梁平带着耳返,收音同步到他的耳机中,所以他也听到了这句台词。这不是他们之前定好的,但临场改词很正常,导演只要不是太有控制欲一般不管场上演员怎么演——只有主角才有这待遇,一般都会等他演完再理论,演得好就更不会管了。
陆北旌在梁平心中就是演得好的那种,他觉得陆北旌的水平比现在的编剧不知道强到哪里去了,他改编剧的词那是理所当然的。
当然,他不是没看到陆北旌的演法,似乎人物性格是有点小改变?但还是那句话,演完再说。
在场的工作人员当然更不会出声了。
场上接着演下去。
柳苇不用演技,真实的发起了抖。
这可比昨天下午对戏时更刺激。
她还没到能直面男性残酷一面的年纪。她是真没见过几个男人的,所以陆北旌微笑的时候很正常,一旦凶恶起来,她当然就害怕了。
三号机是专拍她的大头的,所以镜头这时就忠实的记录下了她瞪着眼睛,一副恐惧害怕的样子盯着陆北旌。
不像在看情郎,倒像在看杀人犯。
原·一组导演看到三号机的监控就皱眉,要他就该喊卡了。
但现在他的胆子比针尖都小。
他就当没看见,反正他只管盯监视器看画面都收好了就行,都留给梁导去看。
陆北旌抱住柳苇,一边念叨“我把他们都杀了”一边在她的头发上深深的嗅,像条狗,说:“不会再有人来伤害你了。”柳苇开始挣扎,很用力,挣开他的胳膊——但只挣开一条缝,陆北旌仍是死死抱住她。
男女的力量差距很大,女人几乎不能挣开男人的手。
柳苇:“不要……不要再杀人了!他们要杀你!你杀得越多,他们越有理由杀你!”
陆北旌:“谁来杀我,我就杀谁。”
柳苇:“不行!你不能想杀谁就杀谁!”
陆北旌木然的说:“为什么不行?他们都能害死父王,我为什么不能杀他们?”
柳苇:“就是不行!”
梁平此时开始明白陆北旌做了哪些改变。首先,他避开了柳苇需要单独发挥的部分,这是她的弱项,改成了她顺着他的话题去发挥,这是她习惯的演法。
其次,他改变了姜武的人设。
梁平:“……”
继柳苇改姜姬人设后,陆北旌也跟着改了姜武的人设。
姜武在前期是一个忠义之士,忠心到有些愚蠢。对鲁王愚忠,也不会争权夺利。他是在一次次被伤害后才拿起武器保护自己的。原剧本中直到姜姬被凤凰台夺走,他抢不回来,才起意要推翻大梁的,并在一场场的战斗中磨去忠厚与天真,变得冷酷无情。
但现在,陆北旌就把姜武演成了一个想杀就杀的疯子。
他没有忠义之心了。
但相对的,他把仁义之心全系在姜姬身上了。
这可以相对的解释为什么姜姬会逼姜武离开莲花台——因为怕他杀心越来越重,杀的人越来越多啊。
这等于是给姜姬下面的行为提供支持。
所以梁平没有喊卡,哪怕这场结束他去看监视器,被一组导演告黑状看到柳苇在三号机的近景后,也没有喊卡,更没有要求这两人改变演法。
梁平:“就这么拍,挺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