活死人的转变,是有一定过程的,甚至还有一定的“折损率”。
如果是和平时期,杜子恭的骚操作指定实现不了,可生逢乱世,人命不值钱,今日是生杀予夺的高官,明日或许就一命呜呼,横死山林了。
谭昭打心眼里不喜欢乱世,他就喜欢繁华诗篇、醉酒戏梦的生活。
系统小气吧啦地想,去你个繁华盛世,想得美!
知道父亲还有救,原本盛怒的马文才稍稍冷静了一下,也从房梁上跃了下去。他走到马太守的榻前,垂眸看着已经昏睡过去的父亲,眼神前所未有的复杂。
许久,他压抑的声音才从喉间哽咽出来:“求求你,救救他。”
如此郑重其事,少年郎仿佛一下子就长大了。
马太守是在午夜时分醒过来的,他是个典型的利己主义者,习惯从既得利益出发考虑问题,他鲜少有的情感都给了发妻和独子,只是独子一向与他离心,所以他在醒来后看到儿子守在他塌前,一时居然有些分不清现实和梦境。
“你可总算是醒了。”
房间里只有父子二人,马文才性格向来独,府里的下人都知道他的脾气,他不让人进来,那即便是资历深的老管家,都不敢往门前跨上半步。
马太守还是觉得非常不真实,不真实到他居然感受不到病痛了,他立刻得出了结论,这个儿子肯定是假的。
“你这是嫌弃我吗?”祝英玄说了,只要醒了就没什么大问题,马文才立刻恢复了以往的嚣张态度,“算了,你醒了就好。”
说着行了礼,便要走。
不过他刚转过身,似乎想起了什么,又转过头,表情恨恨:“信教是那么好信的吗?你可知道你这大病一场,不过是那姓普的做下的局!”
想想还是火大,马文才又控制不住脾气想要吵架了。
对嘛,这才是他亲儿子,马太守刚刚掐了一把自己,显而易见,非常真实,他不是个糊涂的人,闻言便冷着脸开口:“怎么回事?你把普道长怎么了?”
“还怎么了!我看你就跟那姓普的相亲相爱去好了,他一天天地给你下.毒,毒.药好吃吗?”
“下.毒?”
“哼!就该让你死上一回!”
“马文才!”
“想怎样?”
谭昭隔着两个院子,都闻到了了这对父子相处时的□□味,暴躁父子,在线吵架啊。不过这对父子显然都对彼此存着关心,他显然没必要去多管闲事。
只是救了一个马太守,不知道还有多少个“马太守”挣扎在生死边缘,又有多少个已经成为活死人的“马太守”受人掌控?
谭昭不由有些头痛,他想了想,将自己的神识沉入识海,找到了被困灵台的杜子恭。
杜子恭被困在光柱之中,精神面貌显然没以前好了,但见到谭昭,立刻火力全开。
“你终于来了。”
谭昭克制将自己的灵魂状态变成了祝英玄的模样,表情非常无辜:“老先生说什么,我怎么听不懂?”
杜子恭嗤笑一声:“你装什么傻,若不是遇上了事儿,你会出现?”
谭昭摸了摸鼻子,假做失望道:“被你发现了呀,哎,果然我的演技不甚过关啊。”
系统:……
“但很可惜的是,我不是来同你谈条件的。”谭昭一摊手,其实也很想留着杜子恭留到登基的时候,放人出去堵天雷,但这计划赶不上变化,也是没办法的事情,“你知道的,像我这样的聪明人,是不会同老先生这样的狠人谈条件的。”
一个没有道德底线的人,你又如何指望他遵守游戏规则呢!
杜子恭活了七十载,从未遇到过这么不按套路出手的人,这人仿佛身有反骨,却又莫名遵循着这世俗伦常,简直不可理喻。
“老夫居然没看出来,你竟是个狠角色。”
“夸奖。”谭昭提步往前走了三步,觉得够近了,这才开口,“你想激我?”
杜子恭确实是个人物,此刻还非常淡定:“你觉得是便是,不过外头那么多人都要因你的一个决断而死,你当真不在乎吗?”
咋地,道德绑架啊,谭昭掀了掀眼皮,凉凉地开口:“人是你开口杀的,与我何干?况且若是放你出去,你指不定要屠戮多少人命,按照你的算盘打下来,还是将你困在此处比较合适。”
……你算术学得这么好,你爹知道吗?
杜子恭气得脸色铁青。
“如果你不是已经死了,我倒是很想将刀劳鬼的毒洒在你的心脏上试试看。”谭昭概叹一声,笑得像个十足的大反派,“可惜了,不过像我这样的成年人,从来不喜欢做选择题,全都救下,不就成了!”
说罢,他已经瞬间收敛了所有情绪,杜子恭暗道不妙,他想要逃,可此刻对方是天是地,他若是能逃,早便逃出去了。
排山倒海的灵压冲他而来,杜子恭逃无可逃,终于不甘地闭上了眼睛。
大抵人“死”前,都会回顾过往,杜子恭也看到了自己的过往。
然后谭昭作为围观者,稍微也那么不要脸皮地蹭着看了一些,只是近五年的记忆,但足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