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雨如晦,乌云沉寂穹顶,四方草木萧萧。惊雷声声不?止,白电如利剑般一次次撕裂天顶。
没有人见过?这样大的雷雨。
雨水堆积流淌,碎石噼啪震荡,大地好似都为之?撼动。
挨家挨户关紧窗。
偶有孩童好奇张望,立刻被揪回去,得长辈耳提面命警告:
“这是有人遭天谴了,不?许看。看了要倒大霉的。”
在?雷电中?心,却有道修长挺拔的少年身影。
雷一道道向着他身上劈。
一道比一道粗,甚至超过?了飞升才有的九九八十一道雷劫。
他乌发披散,衣袖破裂,血液将白衣染成深红,足下地面亦是一片深色。
独那双眼,亮得骇人,似盏积蓄雷电的明灯。
从始至终,少年一声不?吭,背脊亦未弯一下,似枝从不?折摧的青竹。
四面八方响起威严的嗓音,竟隐隐含笑?:【是我小看你了。也对,毕竟是曾妄图弑天的一族。了不?起,这雷劫你是真扛过?去了。】
可渡劫,渡的不?单如此。
身心都得渡。
渡过?了鱼跃龙门,更近飞升。
失败了便是道心破碎,根基溃败。
天道真正想?磨灭他的也就留在?雷劫之?后。
那场困囿他多年的午夜梦魇。
薛祈安低垂乌睫,沾着的血珠颤动坠落,从眼尾划过?,衬得那颗红痣愈发妖冶。
却又像他忽然哭出的一滴血泪。
【你们注定?会失败的。】
天道的声音好似在?耳边响起,带着戏谑怜悯的恶意:
【毕竟,这就是反派永恒的「宿命」啊。】
白光一闪。
四周再难视物。
薛祈安好似又回到了是颗蛋的时候,被留在?银光闪闪的林子边。
“龙,弑天者也。”
很稚嫩的童声给他讲这种传闻。
他说:“龙族为弑天而生。杀死天道的龙,会成为新?天道,重塑天地规矩。”
“天地清气也听候龙族差使?——是的,我们龙族就是这么厉害。”
说到这时,他很激动地一捶龙蛋。薛祈安被捶得浑身疼,还想?吐。
孩童浑然未觉,一板一眼说:“天道惧之?,恐之?,故降无边恩宠,想?以此熄了龙族弑天之?心。”
传闻应该堪堪讲了一半。
忽然被男人无奈打断:“说几次了?不?要给幺弟讲这故事。弑天多危险,别自找麻烦。”
讲故事的那个就会很不?服气:“危险什么?”
他说:“大家都说,幺弟会是有史以来最厉害的银龙。出生时的天降异象,连祖龙都没有过?。”
“如果幺弟成为新?天道,我以后偷跑出去玩再不?会被你抓住,幺弟肯定?会把我藏起来的。那时我就是天道他哥嘎嘎嘎!”
男人就笑?:“出息!你自己成日想?当?纨绔四处享乐,叫幺弟去拼搏奋斗啊?”
“你大哥也是,问你俩谁要当?族长,你俩靠划拳决定?。大哥输了,得好好学着干未来族长,你倒乐坏了。”
说话人是玉银族的族长,云止。
大概是……他的父亲?
总念故事的那个是他二哥,云及舟,比他早百年出生。
梦想?是当?个纨绔,娶最美的姑娘,和她一起游尽四方山河。
云及舟哼一声:“爹这你就不?懂了,家里?需要一个废物。大哥是族长,幺弟是少主,我牺牲自我勉强当?个废物吧。”
隔着薄薄的蛋壳,薛祈安依稀能看见男人和小少年的轮廓。
小小的那个被踹了一脚。
云止笑?骂:“丢人现眼的玩意,滚。”
云及舟嬉皮笑?脸:“滚回来了。”
大哥那次也来了。
他和云及舟是双生子,性情却完全不?像。
大哥稳重多。
他拍拍他的蛋壳很认真地问:“等?幺弟孵出来后,我可以玩幺弟——和幺弟玩吗?”
也给踹了一脚。
云止笑?骂:“你也滚。”
龙族统御四海,大哥是未来的族长,很忙,只来见过?他一次。
余的时间都在?寻访海中?各族。
最常来找他的就是云及舟。
云及舟最爱讲的就是弑天的故事,还天天说:
“苟富贵勿相忘,二哥的幸福就靠你了。”
弑天的故事讲过?百八十回,每回都被云止打断,云及舟就是不?改。
只有最后一次讲完了。
那次云及舟问:“弑天的故事到底是不?是真的?”
云止说:“据说是真的。但只有祖龙弑天成功,那是天地间的第一只龙。”
云及舟:“然后呢?”
云止:“死了。”
云及舟:“……爹!”
云止:“祖龙弑天成为新?天道后,受不?住孤身一人不死不灭的无尽悲苦,自缢身亡了。”
“所?以说,弑天是件很痛苦的事,别老给你幺弟讲弑天的事。快快乐乐是最重要的。”
龙蛋好像被摸了摸,隔着层蛋壳,男人掌心像日光般暖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