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若不肯饶我也没关系,”夏提刑往地上一跪,扯开衣襟,露出了胸膛,“我早就不想活了,开膛破肚、割喉剜心,哪怕是掉脑袋也就疼那么一下。”
他的胸口上有一道骇人伤口,大概有一尺多长,因为没用疮药,伤口上已经化了脓,肉向外翻着,飘着令人作呕的气味。
“这口子天天都疼,疼的我吃不下饭,也睡不着觉,要不是为了这群贼囚攮的,我他娘的早就寻死去了,死了挺好,死了还能看见娘子,看见我那小妮子,就算让我下十八层地狱,能看她们一眼,我也心甘情愿了。”
说话间,夏提刑的眼泪下来了,在场的人都知道夏提刑平时的所作所为,对他自然不会有丝毫同情,可所有人都看得出来,这眼泪不是假的。
“宁王出兵的时候,吕佐青那狗日的来找过我,他让我弃暗投明,他让我良禽择木而栖,他让我投靠宁王当刑部尚书,我啐了他一脸,我扇了他一耳刮子,张校尉让我杀了他,我他娘的一时心软,没下去手,我饶了这个狗日的畜生,我害死了一家老小!”
夏提刑双眼血红,继续说道:“张校尉有两千兵,我有四百多个差人,我们都打过仗,我们知道打不赢宁王。雨陵城太他娘的大了,我们也守不住,我们只想着守住三天就行,三天一过,朝廷肯定派援兵,我他娘的还想,我这么拼命给朝廷守城,就算不给个刑部尚书,也能给我官升一级吧?”
“我他娘的真是蠢呐,蠢成我这样当真是活该呀!”说到痛处,夏提刑捶胸顿足泣不成声,“我和老张整整守了五天,两千多人顶着几万人呐!多少弟兄死在城头上了,援兵连个鬼影都看不见呐!”
夏提刑哭了许久,擦擦眼泪道:“那狗日的吕知府,带着衙差抓走了我和老张的妻儿,偷偷跑到城外交给了宁王,老张的三个儿子被活活烧死了,剩下的女眷当着我们的面被糟蹋死了,老张疯了,带人出了城,去找宁王拼命,这个杀才,他哪能近得了宁王的身,刚一出城就被剁成了肉泥,我他娘的也不想活了,可身后还有几百个弟兄,我得让他们活呀,都是好儿郎呀!我带着他们冲出来了,两千多号人,就剩这五百个,跟着我冲出来了!”
说到这里,夏提刑趴在地上磕了几个头,道:“我要报仇,给弟兄们报仇,给妻儿报仇,给老张报仇,我没本事,斗不过宁王,但我一定要杀了吕佐青那畜生!白大爷,我求你了,我给你磕头了!”
白冉冷冷的看着夏提刑,由着夏提刑把脑门磕的直流血,却也没说一句话。
“我知道你恨我,你怎么恨我都成!”夏提刑道,“只要杀了吕佐青,我由着你千刀万剐,我只求你帮我一把,我不用你打仗,我只求你帮我拾掇了吕佐青身边那群术士,我实在对付不了他们,我求你了,当真求你了,白大爷,你帮我一把!”
夏提刑接着磕头,白冉转脸对牡丹道:“他脖子都伸出来了,你怎么不砍呢?”
牡丹皱着眉头道:“当,当真杀他么?”
白冉道:“你说呢?仇不报了么?”
夏提刑喊道:“姑娘,等杀了吕佐青那畜生,你想怎么报仇都成,夏某不逃不藏,这颗人头高低留给你,你怎么处置我都行!”
白冉叹道:“夏大人,你找错门了,我从不帮人寻仇,莫说是你,就是我家娘子,我也不曾帮过。”
夏提刑道:“算不得帮我,却是为了雨陵城,你也曾在雨陵城谋生,而今可还知道雨陵城的模样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