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虽然黄昏渐落,可现在是炎夏季节,空气中的闷热依旧能让人喘不过来气。
偏屋门突然关上,屋内陡然升起一股凉飕飕的阴冷气息,仿佛能渗入骨缝。
林北捏出兜里叠好的那张黄符纸,轻轻一抖,黄符纸摊开,上面闪烁过一抹淡光。
淡光一闪而逝,如同萤火虫。
“老太太,出来吧,本来是打算带你找个没人地方再放你出来,可既然想回来看看,就不要躲着,我是道士没错,但我讲道理,不会让你魂飞魄散的。”
话音刚落,黄符纸呼一下自然起来,火光并非是正常所见的黄色,而是绿色。
眼前突然多出一个半透明状的人影,是一个穿着破旧的老太太,六七十岁的年纪,腰背有些佝偻,脸上萦绕着一层淡淡缥缈的黑气。
人死之后,魂魄面目清明者代表去世的时候心中坦然,对人世间没有怨念。
魂魄面目萦绕黑气者,则是怨念缠身,通常横死之人或者冤死人是如此。
“许大娘?”林北问道。
许大娘不说话,蒙在眼前的黑气不断跳动,时而变得稀薄,时而浓郁。
“你在克制心中的怨念,不想让它转化成煞气害了家人。”林北淡淡开口道。
许大娘空洞的眼神向林北看过来,嘴里忽然发出嘤嘤哭声,这声音充满不甘、委屈、怨恨,哭声越发尖锐,屋内的阴冷气息越发浓烈,令人汗毛倒竖。
林北在屋里转了一圈,屋子虽然破小,却被打扫的很干净,但炕上、地上一片凌乱,柜子里的东西也全都被翻出来,之前有人来找什么东西。
老人去世后,能让子女这么疯狂寻找的,无非是和钱相关的,银行卡、存折、金银首饰。
墙上挂着的一面镜子被砸的粉碎,玻璃碴子还没来得及清扫,这么看来,许家子女没有翻到他们想要的东西,所以才愤怒的把镜子给砸了。
林北坐到炕沿上,道:“你如果想报仇,我可以画一道符咒,增强你身上煞气,让煞气短时间提升数倍,不敢说让你把他们全都掐死,掐死两三个不成问题。”
“真,真的?”许大娘声音沙哑,眼神中似是充满期待。
“如果你下不去手,我还可以再画一道符咒,助你直达地下王朝的判官部,状告你的这些儿女,让判官在他们功德簿上狠狠划上一笔,损去大半阴德。
没有阴德庇护,他们将厄运连连,染上恶疾,最终在痛苦中慢慢死去。”
“我,我都要!”许大娘声音陡然又尖锐起来,脸上黑气浓郁的看不清五官,身上也跟着萦绕出一层看不透的黑气,整个房间的阴冷威压达到极致。
窗户上结出一层冰霜。
屋内的地面、柜子、炕上等等,所有地方也凝结出一层冰霜,整个偏屋如同变作冰窟。
滋啦啦!
冰霜不断蔓延,可就在要靠近林北的时候,忽然就停住了,甚至如恐惧一般往后消退。
“我要报仇,报仇,报仇!”许大娘声音尖锐嘶吼,充满愤懑与不甘,“凭什么,我待他们为己出,一心一意为这个家,他们为什么要这么对我!”
“给我力量,我要报仇,报仇!!!”
扑腾——
下一秒,许大娘突然跪在林北面前,垂低着头满脸痛苦道:“小天师,求求你救救我,我不想伤害他们,可我体内总有一个邪恶的念头在鼓动我复仇。
我不能伤害他们,不能,求你救救我,我真的快要坚持不住,救我!”
许大娘身体不断颤抖,体内复仇的力量,不断冲撞身体,似乎要将她撞碎。
恶念与善念争斗,不死不休。
许大娘很快倒在地上,佝偻着身体越发痛苦,但依旧守住最后的善念绝不妥协。
“心结自然需要心解,把你心里的一切说出来,这个结自然就解了。”林北同情道。
“真,真的么……”
许大娘痛苦挣扎,声音时而嘶吼,时而充满不甘,断断续续开始说了起来。
她本是一个被人贩子拐来的南地姑娘,那个年代,被拐走的姑娘,多数是被卖到风月场所,饱受摧残与折磨,她曾不止一次想要自杀,但都没能成功。
许家老爷子年轻时候是木匠,刚好风月场所要装修,老爷子带着两个徒弟干活,意外遇到想要寻思的她,老爷子心善,花光所有继续为她赎身,甚至连自己和两个徒弟的工钱也都搭进去,其中还包括两个徒弟存在他这的钱。
两个徒弟因此和他闹掰,还把他没钱喜欢装大头,赎风月场所女人的事到处说出去。
许老爷子被人戳了许多年脊梁骨。
正常男人赎风月场所女人出来,都是带回家做老婆的,那个年代穷,讨媳妇并不容易,碰上一些个风月场所的大龄女人便宜,讨回家做老婆成为穷汉的一种选择。
许老爷子付的钱,足够娶一个年轻的媳妇,可他却并没有要她做媳妇,而是放她回家。
她感恩戴德,跪下来给许老爷子磕头,那时候的许老爷子年纪轻,相貌堂堂,一辈子刻在她心里。
她本想留下来报答,奈何急着回家与父母兄弟姐妹团聚,可当她到家后发觉父母、兄弟姐妹都很古怪,吃饭时候几个兄弟姐妹灌了她很多酒,她借机假装喝醉躺下。
过去她根本没什么酒量,可在场所待的三年,早就练出了海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