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强问道:“你进来这么多年,一直干这个呀?”
“不是,刚开始我是给高公公当跟班儿,后来大点了,就干上这个了,其实我在宫里人缘挺好的,好几次内宫都想把我给调进去,我一直没答应。”小山子说道。
“为什么?就因为内宫危险?”赵强问。
“那是一方面,主要是我打小跟着高公公,舍不得离开他,再说这活儿也清闲塌实。当然这活儿也有一条不好。”小山子说道。
“什么不好?”赵强问道。
“嘿嘿,就是没法找相好儿,因为咱干的时间长了,身上总有一股子味儿,人家一见就捂着鼻子躲的远远儿的。”小山子说着,脸居然还红了一下。
赵强从书上看到过,古时候,皇宫里的太监、宫女耐不住寂寞,为了弥补彼此心理的空虚,往往成双成对结成假夫妻,也叫做‘菜户’,虽没有夫妻之实,却也能相互慰籍。
两个人一路走一路聊,前后转过几十间大屋,架子车上也装了满满的一车粪桶,赵强不好意思叫小山子一个人把活儿全干了,也就搭把手,帮着一起推车。
收工回来,才早晨7点多,整个白天,没什么事情,小山子就带着赵强到各个房里去转了一圈儿,什么小李子、小勺子、小安子、小立子的介绍了一大堆,赵强也记不住那么多人的名字,先混个半熟脸儿也就是了。到了晚上7点,小山子带着赵强又推着架子车走了一遭,将空桶送到各个房里去,一天的活计就算完了。
吃罢晚饭,赵强和小山子正在屋里闲聊,高公公背着手踱了进来,听了小山子一天来的情况介绍,赵强对高公公的印象已经好了许多,再加上先求自保的那层想法,也就不记恨早晨的那顿打骂了,他见高公公进来,按照小山子事前一再嘱咐的话,赶紧上前躬身说道:“高公公,您来了,您快请坐,我给您沏壶茶去。”
“罢了吧,你小兔崽子这回学乖了,看来早上那几棍子没白挨,呵呵!”高公公坐在椅子上,跷起脚,笑着说道。
赵强见高公公心情不错,赶紧接着说道:“早晨我那是不懂规矩,痰迷心窍,惹您老生气啦,您大人有大量,就饶了小的这回,往后我还得靠您老的护佑呢。”
“恩,这才象个话。”高公公满意的点着头说道:“想当初要不是我把你从乱坟岗子上带回来,你现在八成已经让野狗给撕巴了,就冲这个情份,你小子也得好好的报答我。好好在这儿干,机灵点儿,我自然也不会亏待了你。”
“哎、哎!”赵强赶紧点头应承,一脸的感激,心下却惴惴不安的想:自己没有被阉割的事情这高公公八成是清楚的,这老家伙待会儿要是想起来,给自己下边来这么一刀,那可不是闹着玩儿的,要真是那样,老子就跟他们丫的拼了。
其实,赵强没有净身的事情高公公是清楚的。原来,这高公公在宫里混了几十年,为人和善,从不争强斗狠,也不争权夺利,一直默默无闻平平安安的过来了,临老还混了个管事太监当,他打算再过个一年半载,就申请致休,用多年积攒下来的那点银子,到城郊买一处宅子和几亩地,再收养个干儿子给自己传宗接代,养老送终。前天下午,他带着两个小太监到城西去办事儿,回来路过乱坟岗子时,正赶上有人从一辆大车上将一具尸体扔到路边,他过去问那车把势这死的是什么人,怎么给扔到路边就不管了。车把势告诉他,死的是个旅店的小伙计,是个没爹没娘的孤儿,因为染了时疫,眼看着不行了,旅店老板怕这病过给其他人,就叫他用车把这孩子扔到这里,是死是活的只能听天由命了。高公公走到‘尸体’跟前,见那伙计只有十七八岁的样子,长的清秀周正,一探鼻息,还没有死透,不禁发了善心,他又花钱雇了那辆大车,把这孩子送到一个饭馆里,一碗温热的牛肉汤灌下去,这孩子居然缓过气来,只是发着烧,神智不清,还满嘴的蟾语胡话,生命倒是无碍了。高公公见这孩子是个孤儿,有心将他收为养子,就悄悄带回了自己的住处,向宫里的医生讨了药给孩子服下,又叫小山子帮着照看。他故意没有给这孩子净身,想着在外宫当个杂役,应该没什么大碍,打算过些日子自己退休的时候,就带着他离开皇宫,过自己的小日子去。他给赵强在宫里管事的那里报了个名字,顶了前些日子病死的一个小太监小多子的名,按月支领一份钱粮。明朝是历朝历代中太监最多的朝代,宫里太监人数加起来有七八万人,管理也很混乱,根本没有人认真的核对和检查,全凭着管事太监的一句话,所以并没有人发现赵强是个冒牌儿的太监。
三人又叙了一会儿闲话,高公公又特意叮嘱了赵强一番,才起身走了,赵强和小山子一直把高公公送到门外,才回到屋子里,赵强见高公公始终没有提给自己净身的事情,也安下了心。外面天色渐暗,小山子拉了一把赵强说道:“小多子,你这关算是过了,看来高公公对你还不错呢。好了,赶紧睡觉吧,明天还得早起干活呢。”说完,小山子上炕钻进被窝儿,不一会儿就睡着了。
赵强也钻进被窝儿,大瞪着两眼望着顶棚,回想着这一天来离奇古怪的经历,一会儿是圆明园、八国联军,一会儿是王丽红和小三儿,一会儿又是小山子和高公公,还有那架子车和车上高高摞起的粪桶,乱七八糟的人和事走马灯似的在眼前晃动,直到深夜,才迷迷糊糊的睡着了。
就这样,赵强开始了他的太监生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