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下学期你的咒力状态稳定,会开始接到高级别的任务。”五条悟说,“如果在现场看见熟悉的咒力痕迹,不要轻信,对方可能并不是你认识的人。”
“好了。”说到这里,他又简单地说,“别哭了,我对安慰掉眼泪的男孩子可没什么信心啊。”
乙骨这才发现,自己睁大着眼睛,却已经泪流满面了。
他的同期,那样可爱,容易被一点小事感动得掉眼泪的女孩子。一起面对外界的冷漠和伤害的战友,已经死了——是藏在什么地方的尸体,或者是抓在肮脏手掌里的一对玻璃一样的绿眼睛。老师叫他不要哭,他却没有办法立即止住泪水。他咬着牙齿,花了一点时间,好不容易才把喉咙里的抽噎声咽了下去。这期间五条悟就像他自己所说的那样,盘腿坐在阴影里,看着他用校服袖口狼狈地擦掉泪水,完全没有来安慰的意思。
“可是。”等他能让自己的声音稍微稳定下来时,乙骨立即说道,“如果是像刚才说的这样,那小觉明明是受害者,那为什么不直说,为什么要说她叛逃了?”
“协会一直认为她的倾向很危险。他们认为结合之前的情况,负伤叛逃的可能性更大。屠杀可能是逃亡途中应激的反应。”
“那怎么可能?”乙骨忍不住提高了声音,“小觉她根本不会——”
“为什么不可能。”五条悟说。
乙骨目瞪口呆。他好一会儿没有说话——不知道能说什么。他的老师曲起腿倚坐在阴影里,一只手搭在膝盖上,一手托着脸颊。两个人之间有一段静默的冷场。五条悟转向塔楼外的雪夜,面孔被积雪照亮。他看起来很平静,甚至微微地笑了一下。
“好啦,忧太。”他说,“就是这样。你可以自己决定要不要告诉同学。现在回去睡觉吧。”
那语调很明确,是在赶他走了。乙骨站了起来。他今天晚上做了几次不尊重老师的举动,算得上一反常态。但是听到这样直接的命令,还是不由自主地服从了。
“老师。”他走到塔楼门口时,还是没忍住,回头哑声地说道,“如果之后有机会——有我能参与的事,请一定要告诉我。”
“好的。”老师回答说。
然后他再也找不出话说,只能离开了。
在雪地里慢慢往回走着的时候,乙骨还在想着这件事。想着他的朋友和老师。也想着生与死。他感到自己又长大了,因为心里增长的痛苦和决心,也因为来自老师的新的教导。在那短暂的一刻,在简短的只言片语里,他感觉到导师锋利的剖白,像一把隔空递来的深割入掌心的匕首。“就是这样”,这无法切断的希冀,孤独,和失败的痛苦。这就是身为核心、顶峰与最强的体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