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长笺心头一震。
唐若依心下发酸,眼眶一红,险些落泪。
“父亲逼迫姐姐斩杀她的夫君。父命如山,不得不从。只是随后,姐姐也自刎而去,留下孤苦无依的涵宇。涵宇身上有妖族的血脉,哥哥启用禁术,为他换血,让他成为正常人类,是以哥哥也命不久矣。”
她的嗓音涩然,含着无限的伤心,难以释怀。
“他的父母已经魂飞魄散,他是我姐姐,姐夫,哥哥,用命换来的。姐姐临终前嘱咐我好好待他,不得亏待他分毫。”
唐门祖训,从一而终,一生只能爱一人,像一个甜美的诅咒牢牢禁锢着她们。
她与唐唐同为女子,已然不可能会有子嗣,唐将离也万万不是背离祖训之人,唐门嫡系一脉,只剩下半妖半人的唐涵宇。
这件陈年秘辛的真相太过沉重,唐若依眼眶里的泪水摇摇欲坠,她哽咽道:“唐门这一脉,不能毁在我手上,顾公子,请你体谅我。”
每每看到唐涵宇她便想起与自己相依为命的姐姐,想起温柔的大哥,想起不愿让姐姐为难,从容赴死的姐夫。
往昔历历在目,她如何能狠下心严厉责备他?
叶长笺一时怔住,他原以为唐涵宇不过是个被宠坏的孩子,却不知他身上背负如此多的责任。
他此时倒不是对唐涵宇有太多同情,只是觉得他的父母情深若斯,可歌可泣。内心之中,又隐隐生了臆想,或许有朝一日,唐将离的父亲逼迫唐将离与他恩断义绝,更甚之,让唐将离亲手诛杀他,心下不禁有些怅然。
默了半晌,他道:“你放心。有唐将离在,他肯定能护着唐门,保住唐门命脉。”
话一出口,他又愣住了,他随即想到唐门向来嫉恶如仇,与风铃夜渡势不两立。
唐将离要护住唐门,而他要护住风铃夜渡,他们之间必然势如水火,又要何去何从。
他曾经不止一次地想要一走了之,不想再去报仇。去他妈的阴谋诡计,去他妈的权利之争,什么也别管,什么也别顾,一个人独来独往,纵情四海,难道不快活吗。
不会快活的。
风铃夜渡的所有人都在看着他,他如果这般没心没肺,不会快活的。
顾念晴的肉身原本便损耗不起,二次献祭后更是雪上加霜,他之后又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
叶长笺不知唐若依何时离开,唐将离为照顾他,从书房里搬了一大摞卷宗放在竹桌上,执着朱砂笔批阅。
“唐将离,我想出去透透气。”
睡饱后精神好得能打死一头老虎的叶长笺如是说道。
“不行。”
忙着批阅卷宗的唐将离头也不抬地说道。
“唐将离,我已经好多了,我觉得再过几天,我的骨头也快长好了呢。”
叶长笺挥了挥他断掉的手臂。
唐将离道:“你元气大伤,须多加休息。”
叶长笺得意洋洋道:“我知道你会心软,所以先斩后奏,等我画完符咒,你不刺我,也有人送我一剑,我知晓你不会让他们害我。唐将离,我相信你,所以不会有事的。”
唐将离放下朱砂笔,偏头看他,静默半晌,道:“别再让我把剑指着你。”
叶长笺道:“我只要去死人堆里溜一圈,马上就活蹦乱跳,生龙活虎啦。”
唐将离问:“你不能修仙道吗。”
叶长笺单手枕在脑后,翘起二郎腿,满不在乎,“回不了头啦。唐将离,我已经打算一条道走到黑了。有些人,世间的礼法教条容不下他们,又走投无路,无处可去,只能选择去风铃夜渡。”
“只要初心不负……”
他滔滔不绝地说到这,却又突然闭嘴不语。
良久,他问:“唐将离,你修道的初心是什么?”